他怎么就能让顾煋如此解脱!!
他怎么能让这罪魁祸首,这天降灾星这么轻易地死去!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顾煋能如此无波无澜,如此淡漠地引颈受死!
刘惑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微笑。
“啪嗒” “啪嗒”
几颗血泪顺着刘惑的脸庞上坠落,直直掉到了顾煋的眼角。
顾煋突然被松开了。压在脖颈的剑也退了下去。
顾煋睁开眼刚想看清发生了什么,突然一泼热血溅在了他的脸上。
刘惑自刎了。
他用顾煋的佩剑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铛一声,长剑落地,顾煋跌跌撞撞地扶住刘惑倒下的身躯,他一脸迷惘,手上下意识地凝聚出巨量灵力,就往刘惑冒血的颈上压去!
然而少年的生命随着大股大股涌出的鲜血快速流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顾煋脸上滴着血,他勉强眨着被染得血红的双眼,声音颤抖地问道。
他不明白,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少年为什么突然在他面前自戕。
本该死的是他。
他不明白。
“刘惑!”
顾煋只觉得心口憋闷得几乎爆裂,他双手颤抖着,喘气都喘不上来。
顾煋觉得自己很痛苦。
他不明白。
为什么连刘惑也因自己而死。
刘惑脸色惨白,他看到顾煋,突然笑了。
“痛苦是吗......”
他用支离破碎的声音说。
“我比你痛苦百倍、千倍、万倍......!”
刘惑的胸腔如一个残破的气箱,不堪重负地支呀作响。
血沫从他嘴角涌出。
“不,不,不,你不要说话......大长老呢?大长老来了,她能救你!”
顾煋歇斯底里地喊道。
说着就要抱起刘惑去找季长风。
然而一双手摁在了他的肩头。
顾煋怔怔地回头看。
是一脸悲悯的季长风。
她似乎有话对顾煋说,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顾煋......”
刘惑在唤他,此时他已经很难再出声了。
那一双曾经意气飞扬,无忧无虑的双眼已经无神,呈现灰败之色。
顾煋想听清他要说什么,忙凑近去听。
只听刘惑说:
“我......要你立誓......报我刘家血仇......”
“否则......我刘惑.....做鬼也要......缠着你。”
“生.....生世世!”
话说罢,刘惑便没了气息,一双眼中的光泽全部凝固,死不瞑目,仍盯着顾煋。
一旁的季长风脸色逐渐难看。
功力高深,五感敏锐的她自然听见了刘惑的遗言。
刘惑这一步走得狠决。
顾煋若为他立誓,背下一身血仇,日后修行必走得不顺,恐怕誓言未证,人先蹉跎;
顾煋若不立......刘惑死前之景必成他一块心病,道心受损,甚至心魔横生,更难以再问鼎大道。
她长叹一口气,道:
“顾煋,这不是你的错。”
“缘起在我,我本想你挂名刘家,顺利入内门,日后若有所成,也能润泽刘家几分。我以为你们能互相成全......”
“可没想到......”
“不,季长老,这不怪你。”
“我知道你对我一片好心。”
“是我辜负了你们。”
顾煋道。
他抹了一把脸上血迹,然后起身,身形摇晃了几下,但还是站稳,捡起了剑。
他握着剑,走到山腰的平台边缘。
剑身上寒光一闪。
“顾煋!!”
“你犯什么傻!”
季长风眉头一皱,振声呼道。
一道精纯灵力从她的指间飞出,打在了剑身上。
顾煋手中的剑坠入了云雾弥漫的山下。
他一身被血染得鲜红无比,触目惊心的白衣猎猎振响。
然而顾煋已经割破了左手手掌,他举起手,对着天际浅薄的一轮日头,用嘶哑的声音对着天地,
朗声道:
“我顾煋,在此与天道为誓,若不报刘家灭门血仇,此身不得轮回,永不超生!”
血蜿蜒顺着他的手腕淌下。
一种奇特的嗡嘤之声在山峦间回荡。
似钟似鼎,浑厚哀沉。
众人屏息,直觉心魂也跟着一起震荡起来。
云雾散尽,金辉洒下,照干了青石板上的点点血迹。
天地间重回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