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市确是有的。”桓照夜道,“不光南拓百姓爱去,不少朝元子民亦常去,更有朝元商家去鬼市摆摊。”
“你如何知晓?”庄疏庭急忙从桓照夜怀中直起身,“你曾去过?”
“并未去过,只在书中读到过,倒也很想去逛上一逛,可惜那书中写了,南拓当今皇上甫一登基,便下令关了鬼市。”
庄疏庭神色略微有些黯然,又问道:“是何书?可还在?”
身为皇子,桓照夜所读经史典籍,多到可装满整间书房。而记载鬼市的书籍,却并非典籍,而是正经闲书,且是他幼时所读,距今已有十余年。
“那书名叫《天下逸闻录》,应是还在我小时住过的别院,”桓照夜柔声道,“你若想看,我带你去一趟别院。”
庄疏庭忙问:“何时带我去?”
“待此间事毕,”桓照夜唇角微弯,眸中柔情无限,含笑望着庄疏庭,“据《天下逸闻录》所记,南拓鬼市每逢七夕,会有同心扣售卖,母亲的手札可有提及?”
“嗯,”庄疏庭点点头,将手中那缕发丝举起,轻声低语,“两情相悦的男女,各剪下一缕发丝,用同心扣绑在一处,便可永结同心。若心爱之人变了心,求得同心扣,亦可使其回心转意。可惜母亲与同心扣无缘,连着两年七夕皆去鬼市,皆未遇见。母亲她,颇为遗憾。”
“那同心扣,每年只得一枚,售卖之人亦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人知晓他究竟是谁。无数南拓女子连去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皆无所获。”
“竟如此难得,我倒好奇起来,不知那同心扣,是何模样。”
“我读《天下异闻录》时,亦颇为好奇,书中将同心扣描绘得灵验无比,”桓照夜双眸未离庄疏庭,“可惜同心扣的模样,却并未记载,只说千金难买,若非有缘人,不可得。”
庄疏庭点点头,复又倾身倚向桓照夜,闭上双目,手中那缕发丝仍紧攥不放。
桓照夜瞧在眼中,轻抚庄疏庭后背,柔声低语:“既有匪石之心,何需执着于同心扣?”
庄疏庭豁然开朗:“母亲若能这般想,便可少些遗憾。”
“你何时带我祭拜母亲?”桓照夜清冽沉稳语声中含了一丝期待,“先祭拜母亲,再去别院寻书,可好?离离?”
庄疏庭轻声应道:“不急。”
桓照夜忙道:“母亲定然盼着早日瞧一瞧女婿,你怎可让她老人家久等?”
庄疏庭并未言语,这怀抱她不知究竟能倚靠多久,若不能长久,又何必打扰母亲?
“你若不带我祭拜母亲,我便不带你去别院寻书。”
“你,”庄疏庭难以置信,“……无赖。”
“我心匪石匪席,”桓照夜牢牢盯住庄疏庭,“莫非你仍犹疑不定?”
庄疏庭正欲开口,忽听车外十分喧哗,吹吹打打之声入耳,便松了桓照夜那缕发丝,抬手撩开车帘,往车外望去。
一处巍峨大宅,门楣高悬沈家二字。
侧门处四人抬着一顶花轿,又有鼓乐,好生热闹。
庄疏庭放下车帘:“竟是娶亲。”
桓照夜冷着面容,沉声吩咐:“停车。”
“是,主子。”
马车刚一停稳,庄疏庭便要起身,被桓照夜箍在怀中,动弹不得。
庄疏庭眼巴巴瞧着桓照夜:“我还从未亲眼瞧过娶亲。”
方才桓照夜顺着庄疏庭目光已瞧了大概。虽是热闹,却不见新郎官。这般大宅,却只得四人抬轿。想是并非娶妻,而是纳妾。
桓照夜柔声劝道:“人多,还是不瞧了罢。待你我成亲之时,自然便知晓了。”
庄疏庭抱住桓照夜手臂,正欲软声撒娇,忽听外头吹打鼓乐之声陡歇,一男子扬声说话,语气十分不耐,几至气急败坏,她心知有了变故,便侧耳细听。
桓照夜唇角勾起,瞧了眼抱着他手臂的双手,含笑抬眸,依旧盯着庄疏庭面容。
“沈员外这是要做甚!这十日,县衙日日不间断,各街各巷,又是张贴告示,又是挨家告知,不得聚集!不论红事白事皆缓上一缓,怎地如此不听劝!若今日来沈家的客人哪位得了疫病,传染开来,岂不糟糕!”
“肖先生,莫动气。您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家财万贯,可惜夫人生不出儿子,老爷连纳七房小妾,或是无所出,或是生不出儿子,如今家中已有五位女娃儿。老爷的铺面田地,数不胜数,却唯独无子继承。
“老爷求子心切,如今相中了刚从临渡县搬来的茶肆西施,要纳为贵妾,尊称为九夫人。算命先生千叮咛万嘱咐,九夫人的命格,只要今日迎进门,便能一举得子。老爷一心求子,怎敢不听?”
“你家老爷竟这般糊涂,若染上疫病,命都难保,还谈何求子?”
“染了疫病的,不都关起来了?实在无需太过小心。肖先生,您是临渡县人,我家老爷的九夫人亦是临渡县人,您瞧在同乡的面上,通融通融,只热闹这一日,待晚上吃了酒席,便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