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阵阵,随着沈荠在她视线里越来越小,柳掌柜突然就明白了谢临棠的意思。
对锦绣记而言,沈荠是她见过最好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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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走后,沈荠也没闲着,抓紧置办着比试需要的东西。
趁着天气晴好,沈荠将库房里堆积的布料都寻了出来分开摊晒。
从中挑出认为还看得过去的布料,将它们晒在院中显眼处,随后便坐在了院中仔细琢磨着该如何设计。
眼下京中时兴的料子是织花缎,贵女们一般都着颜色鲜亮的衣裳,公子们倒是偏爱暗色,只是若论销量,还得着眼于一类人较好。
沈荠想了想,若她是顾客,想来一定是要随主流,却又完全不同的样式。
既然是要销量,想来也不能太特立独行。
说不定出去看看会有意外收获。
思及此,她站起身快步走向厨房想与张婶说一声。
只是刚行两步,见厨房中热烟袅袅,因蒸米饭的缘故带着淡淡的饭香味,还有热油沸腾的味道。
一股脑全部往沈荠鼻子里涌去,充斥着她的鼻腔。
她一直觉得人间烟火气世间难寻,在人世间踽踽独行久了,一点点温情就能让人感激的痛哭流涕。
心里不合时宜便想起了景安,他未走时,家中一日三餐都归他管,而她也像此时一样喜欢坐在院中对着他瞧。
就算他做的也不过是最寻常的几样,但她每次都吃的津津有味。若是做了她爱吃的菜式,她便会央求景安再去做些,每逢这时景安便有些忍俊不禁,但又无可奈何钻进了厨房。
天旋地转,周遭一切都在后退。
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别的原因,沈荠只觉一股子难过从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在有些久违阳光的冬日里摇摇欲坠。
张婶正端着碗粥出来,雾气袅袅,险些看不清她的脸。
她见着沈荠,快步将碗放在了桌上,“哎呀,不是我说你,你这锅灶都不知冷了多少天,更遑论连下锅的菜蔬都没有,我只能想做了些白粥,姑娘喝些,养胃。”
沈荠鼻子一酸,却硬生生忍住了。
她抬眸看了眼搭在竹架上的那块白布,正随着微风摇曳,忽然心头一动。
人间最难得是真心,最苦不过相思。
张婶看着沈荠突然变得明晃晃的眸子,唇角带着笑意。
她不禁心中叹口气。
前两日起,不知是听了哪位街坊的闲言闲语,说是景安与沈荠大吵一架,半夜还被赶了出来。天寒地冻,能惹沈荠动如此大的气还被赶了出来挨冻。
想来是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张婶摇头一笑,本想当个笑话听听算了。
谁料那位街坊凑近她的耳朵正经道:这一看就是景安在外头另办了一个宅子金屋藏娇啊,平日里他俩好的跟什么一样,男女之间就这么点事,不然沈荠怎么可能不让景安进屋?肯定是被发现了呗。
张婶本就对景安底细不够了解,见沈荠这两日魂不守舍模样,加之景安几日未归家,难不成真如外人所说二人之间有龃龉吗?
但见沈荠眼下又要忙着与锦绣记比试,此时也搜刮不出话来安慰她。
只能熬一碗薄粥。
以慰冬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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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汴京一路往北行去,风霜将脸刮的生疼。
一行人轻装便衣骑着马,马蹄子溅起的沙扬至小腿肚,整个人灰扑扑的。
从城中出发已经整整一日,景安接过随从递来的水,饮了两口。
“大人,过了这道门,我们就彻底离京了。”
他看着城墙上“汴京”二字,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谢君堂便是自刎在这里。
有风吹动他的衣袍,夕阳快要从青山处隐没。
景安算了算时辰,他们还需三日马不停蹄才能到达边境。
“咱们继续赶路罢。”
喝罢水,他吩咐众人跟上。
随从都很是喜欢这位新来的大人。他虽是叶亭贞派来的,但性子并不骄矜,也不会摆架子。相反,向来都是低声细语,更没见过与谁红过脸。
马还在往前走着。
景安一人行在最前头。
他听着身后两名随从窃窃私语的声音。
“哎,你媳妇给你的红绳你系哪里了?”
“这种东西都是贴身藏,还能叫你看见了?”
大启有习俗,凡出征的男子临行前都会由家中女眷亲手系上红绳,以求平安归来之意。
景安闻言,面上平静。
被宽袖掩住的手腕却一阵灼热。
那系上的正是一根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