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亭贞与景安对望一眼,将虎符郑重放好,便退了下去。
他将一点疑虑藏好,听得正厅里仍然有人声,脚步一顿,但还是走的远了。
——先去寻处客栈,休整一番,明日再出发。
*
天边褪去了残红,一片湛蓝,还有朵朵白云飘着。
沈荠得空将屋子全部收拾了一遍,当手抚在景安平日里盖的被子时,心颤了一下。随后便将被子扯了下来,连带着景安的衣物都塞进了衣橱里。
又打来水,将里里外外全部擦洗了一遍。
直至将厢房内外变成与她先前别无二致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她微微气喘,坐在了那张案几旁。
菱花铜镜里映出一张淡雅清丽的脸来,仔细望去眼底一层阴翳,还有些许红血丝。
她尽力弯弯唇角,露出一个干涩的笑。
觉得太过难看,她又将弧度弯的更大些,显得舒心明丽。
沈荠拿帕子将铜镜擦拭一番,随后视线便投在案几上用花瓶插着的那两根糖葫芦。
红山楂上面一层糖衣透着光泽,她光看一眼,胃里就泛酸。
自昨日买来,她便没有动,只是找瓶子插着,现在这个时节天寒地冻的,并不会化的哪里都是,相反还能添一丝温暖。
“沈姑娘,有人来找了。”
她抬眼望向窗外,正巧是张婶来唤她。
院中已经站着两个人,正是谢临棠与柳掌柜。
她微微一顿,将帘子放下,想了想还是用手蘸了些杏花粉,在眉眼处按了按,旋即走了出去。
张婶见她出来,便低声说道去厨房做饭,让他们先说说话。
沈荠拗她不过,只能随她去了。
这两日张婶来的愈来愈频繁,时不时来帮着做顿饭。
“什么东风把你们两位忙人吹过来了?”
三人落座后,沈荠将黑炭生好,放在了桌下,丝丝缕缕的暖意往上蒸腾。
“这里哪里话?”
柳掌柜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看着她苍白的脸。
随即顿了顿,还是说出了来意。
“方才宫里派人传来消息太后生辰快至,想让咱们两家为太后裁制新衣,出席生辰宴所穿,但毕竟是要命的差事,人多怕是不精,上面只言咱们两家出一个人即可,三日后入宫直至生辰宴不得出。”
沈荠一怔,现下前方战事正是吃紧,宫里还如此大费周章,不禁微蹙了眉头。
传闻这苏芸云初为贵妃时便奢靡铺张,光是妆粉就可抵普通人家一年劳作。
柳掌柜以为沈荠是对此事有异议,忙找补道:
“沈妹妹你先别急,此事也是咱们商议不是?”
沈荠又暼了一眼谢临棠,他大病初愈,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一身白色鹤氅,此时捧着茶盏暖着手。
对她二人的对话并没有插言的意思。
沈荠正色道:“既然如此,那便公平竞争岂不正好?”
“东家与姐姐的意思是,妹妹的连云坊出的都是精品,若论这个锦绣记自愧不如,要是强行进宫,实在羞见天颜。此行就让妹妹去罢,想来定能讨得主子欢心。”
沈荠摇头,这样的谦让她并不想接受。
她勾起唇角,暖洋洋的日光打在身上,浑身酸涩都松泛了。
“既然上面是从我们两家里挑出一个来,就这么随意指认想来也不太好,还不如比试一场,剩下的就交予天意定夺。”
谢临棠被激起了兴趣,手抚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沈荠。
“也行,沈掌柜想怎么比?”
沈荠掐算了下日子。
“三日为期,同样料子,同样技法,比销量。”
柳掌柜看着她,心里仿佛涌起复杂的情愫。
论技艺,他们或许比不过沈荠。
但锦绣记积攒多年来的人脉,自然是比单打独斗的沈荠要强的多。
此举,怕是要难分胜负了。
二人将话带到,也就不再逗留,知道若是比不出胜负,就算他们哀求沈荠,沈荠也不会去的。
还不如接受提议,回去好好准备。
谢临棠身子不大好,来的时候马车正停在外头。迈出门槛的时候还趔趄了一下,柳掌柜跟在其后,刚要伸手要搀扶一把。
谢临棠正好手撑在门框上,支住了身子,谢绝了她的靠近。
柳掌柜将手缩回去,忍不住暗地里抽了抽唇角。
这位谢东家平日里将那位从不露面的夫人疼的跟眼珠子一样,更是将后院里的侍女都还打发了,自成婚以来也不许有女子近身。
待人上马车后,柳掌柜坐在车夫身旁,看向身后大门处还在目送的沈荠,忍不住像马车里的人说道:
“公子如何打算?谁都知道若在宫里得主子青眼,于铺子都是有益无害。倘若您要做个顺水人情,也就不必大费周章搞劳什子比试,毕竟咱们欠了沈荠一份情。”
谢临棠顿了顿,才闷声道:“好好准备着,三日后自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