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朝,靳奕果然不知外头出了乱子,依旧是不痛不痒的说了老生常谈的话,连带着朝臣都守口如瓶,没有叶亭贞的允许谁都不敢说一个字。
唯独季沉欲言又止,但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只是看叶亭贞的眼神愈发憎恶,若是化成刀子怕是能把人扎穿。
待下朝后,清晨王府前马蹄飒踏,叶亭贞将昨夜请的人一齐叫进了王府。
连带着景安。
众人一入座,叶亭贞面色晦暗,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有眼色的侍女立即上去添茶。
他只抿了一口便搁在案上,对那侍女耳语一番,不一会侍女又捧了壶新茶过来。
他喝罢才正了正神色,“苏太傅,使者有信么?”
景安闻言也向苏直看去,苏直额头稍有冷汗,只能开口道:
“老夫派了许敬山去灵秀关,谁知那北戎直接就把他斩了啊!”
“砰!”
茶盏被扔在地,力道很大,很快便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四溅。
苏直被骇一跳,只能将额头冷汗擦擦,不再言语。
常理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但北戎此举完全就是视大启于无物,直接不把大启放在眼里。
叫叶亭贞怎能不恨!
他调整好气息,只觉心口钝痛不已,又暼了眼下座,除了景安与陈辞周其余的人皆吓的跟个鹌鹑一样。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打到哪里了?”
陈辞周与兵部有所往来,很快答道:
“怕还在边境,若是两国开战,应该快到了承德关了。”
过了承德关,便是大启的土地。
若再不想出主意,北戎怕是要长驱直入了。
大启崇文,从先帝以来更甚。
谢君堂连同谢家军不在,放眼看去满朝文武竟找不出来能带兵打仗的了。
景安眉头微蹙,看着被掷在地上的杯盏,眼睛里刺痛。
“都退下罢,景安留下。”
叶亭贞不愿再听旁人聒噪,脑子里混沌。
景安站起身,与每位离开的大人都拱手行礼,只有陈辞周从他身旁走过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
他并未在意。
待满室寂静,侍女将地上狼藉收拾后全部都退了出去。
此刻整个正厅只剩叶亭贞与景安。
“你觉得还有谁能带兵出征?”
叶亭贞缓缓走下来,慢慢踱起步,待走到景安面前才停止脚步。
若是仔细看去,他的眼眶带着乌青,唇色也慢慢变深。
这一切的变化景安看在眼里,并未直言。
“其实王爷心中有答案,只不过未明说罢了。”
他反将一军,牵动了叶亭贞的心思。
“王爷应该记得蜀中洪灾未发生时,曾想让臣赴边关去探谢家军虚实。而谢家还余下一个独子,想必王爷有重新任他为将之心。”
叶亭贞微怔,他的确有这个想法。这个危急关头,任谁为将不是征战?若是打赢了,再寻个由头把人打发了也就是了。
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做。
只是从景安口中提出来,叶亭贞总觉得一切过于太顺理成章。
景安每次都能精准找到问题的要害。
理智的过了头。
“当年本王也曾征战沙场,这王府每一块砖石每一棵草木,都是本王一点一滴打下来的。若论战术,除了姓谢的怕是无人能比。只是可惜——”
他话锋一转,“本王若是走了,这京中就无人可托付了。”
景安颔首,“昔日臣在乡野之中略微翻了两本书,懂些用兵之道,虽未曾亲自率兵过,但也并非一窍不通……”
“哎,本王也想过这个问题,可谢瑾瑜是戴罪之人,他的父亲又是在咱们眼皮子下死的,他若是不想,怕也是棘手。”
他将景安的话截断,似笑非笑。
“要是这样,那你便回去好好想想对策,三日后来见我。”
景安明白,若是他一副情急想去边关,想必会惹叶亭贞起疑,倒不如先按捺不动,静观其变。
他拱手欲退下,谁知叶亭贞将他叫住。
“你也知战场上刀剑无眼,能否全身而退全凭你的本事。不过你倒不必忧虑旁的,若是你想好了要去,本王会将连云坊之事料理妥帖,让你无后顾之忧。”
景安心头一颤,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
连云坊?
叶亭贞笑了一下,声音被压的极低,在他耳边回荡。
“你该知道本王尚有疑虑,事未成之前,总得有些筹码在手上,你说是吗?”
*
日影西斜,碎金般的光撒在墙根,从墙角搭建的竹架上飘满了正红色染布。
今日出了日光,显得暖和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