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说了好一会无关紧要的话,待茶叶冲泡的也没味了,景安起身告辞。
“景大人留步,老夫依稀记得一件事情,思来想去还是想问一嘴,怕是一桩误会。”
景安拱拱手,复而又坐了下去,“太傅但说无妨。”
“敢问一句连云坊的沈掌柜大人可认识?”
此言一出,景安目光微滞,在胸膛处跳动的心隐隐被提起来,脑海中绷紧了一根弦。
平白无故提起沈荠做何?
“回太傅,那是下官的内人。”
苏直略微感到诧异,脸上不由得浮现震惊之色,像是出乎意外。
毕竟当时太过匆忙,未曾好好瞧她一眼,瞧着像是个普通的,以为只是个寻常人家,但后来回过神来教人去查了沈荠的底细,才觉得是自己低看了她。
寻常人家会冒险拦他苏家的马车吗?
“啊,老夫竟然不知,真是失礼呐!”
景安将他神色尽收眼底,见无异常才道:
“无妨,内人性子恬淡,一般甚少在外走动,太傅不知实属正常。”
不在外头走动?
苏直心中暗起疑惑,那是与他上回一齐进王府难道不是沈荠?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既然景安不愿多言,苏直也不再过多置喙。
也可能是景安惧内也未可知。
人家小两口的事情说多了就不合适了。
“既然今天你我相谈甚欢,那老夫再向你透个底罢?想必近日来,整个汴京做成衣铺生意的掌柜都在忧心忡忡,景大人不妨好好查查那新开的鼎云居背后东家是何人,偌大汴京,一家独大就不好看了。”
苏直语气放的轻,一番话说的诚恳,既不明言,又能起到提示的作用。能不能误到就全凭自己了。
景安颔首,心里却在疑惑他怎么知道这件事情,苏直说的如此直白,难不成已经知道那个幕后之人是谁了?
“多谢太傅提点。”
*
待暮色四合,霞光漫天,景安才归家。
他本以为沈荠还在院中,可等他进了院子也没瞧到踪影,本想看两本书但心里放心不下,还是去寻了隔壁张婶去问,才得知沈荠下午便不在家,大抵是出去送货去了。
“那她说何时回来呢?”
张婶正坐在门口择菜,甩了甩手上的泥点。
“这个倒没说过,不过沈姑娘向来早出晚归,公子不必担忧,晚饭前应该是回来的。”
除却等待,也没有别的法子。
脚步声渐远,张婶从翠绿的菜中抬起目光,恰巧看到那青衫远去,晚霞将他挺拔的背影衬得愈发瑰丽,隐隐望去竟有几分矜贵。
她忽然就想起来早逝的陈应清,一股子没由来的悲伤朝她劈头盖脸袭来。
如果陈应清还在,会不会也如景安一般登上仕途,一展宏图呢?
可世事无常,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待圆月从檐上升起,廊前像是被撒了一层薄霜。
沈荠还是没有回来。
书桌前燃着豆大点的烛光,景安放下书又站起身去将冷了的饭菜热了热,正当他将冒着热气的粥搁置在桌上时,脑海中电闪雷鸣般闪过了什么。
他想起苏直所说的话,心里如淬了冰般冷。
不等锅灶的菜热透,他便一瓢冷水泼进去,匆忙叩开了隔壁的门。
“张婶,我想还是要询问一番,阿荠出去时可有说要去寻什么人,或者是去哪里?”
张婶提了盏灯笼出来,听他的话也是有些焦急,苦苦思索一番,记起沈荠出门时大抵是下午,身边好像是有人跟着的。
“对了,那姑娘好像是锦梅的掌柜,说是姓柳!哎,公子,你慢些,提着灯笼去罢?”
还没等张婶说完,景安便转身而去,一路疾奔去了锦梅。
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夜幕薄霜,锦梅已经打烊,他眼底骤寒,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只顾叩门,但一直紧闭的大门好似将景安最后一点希望也熄灭。
*
沈荠是被一声尖叫惊醒的,她轻抬眼皮,却发觉身子酸涩,脖颈处一阵闷痛。
待完全睁开眼,下一瞬她便惊恐的发现,这里不是连云坊!
薄纱轻笼着床榻,室内陈设奢华,红烛灼目,而她正被人绑了手腕,躺在榻上动弹不得。
“来……人……”
她想要发出声来,但好像被人灌了什么药,嗓子黏腻发出的声音支离破碎,同时额角还沁出一层薄汗。
沈荠脑子发昏,极力回忆起下午的事情。
那时柳掌柜来连云坊寻她,原来是有位夫人在鼎云居买的布料,做工竟与沈荠新出的料子一模一样,但是质量却不及沈荠的,那位夫人制成新衣穿在身上竟然在宴席上脱了线,这可出了个大丑!
这厢闹了个没脸,那负责采买的侍女奉命要寻沈荠要个说法,途径锦梅,却被柳掌柜拦下了让其转告她家主子,此事一定会给个交代。
既然此事闹大了,还不如一并发作来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