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沈荠所料,那苏直在听到苏芷云在王府里的种种传闻后心里不痛快,但又不敢发作,与自家夫人商议过后才赶来与景安相见。
事情还得从两日前说起,苏芷云一直被关在后院中,没有叶亭贞的旨意谁也不敢去探望。巧就巧在王府才嫁出去的叶亭菡要回府省亲。
本来叶亭贞对她厌恶至极,但念在谢家对他还算忠心耿耿,就许了这桩子事。
怎料叶亭菡在谢临棠精心照料下也慢慢懂得转圜,心里记挂着苏芷云,竟然趁着谢临棠在厅内候着的时候跑到后院去了。
这一跑不要紧,谁知后院已经被铁链子锁上,隔着门缝已然看到神智不大清醒的苏芷云。
她正素衣白裳,半点装饰也无,坐在梧桐树下呆呆看着落叶发怔。
叶亭菡被吓得大声尖叫,满园子跑开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都摁不住她。
最后叶亭贞斥责了谢临棠,除却他看管妻子不严的罪责,也趁机将锦绣记上贡的银钱又提高了三成。
面对这种威压,他只能无奈看着还在啜泣的叶亭菡,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锦绣记本就是人多口杂之地,自家主子和夫人受了如此大的委屈,那些跟去王府的下人们把这件事听得七七八八,自然是气愤不已,有意无意说给前来购置衣料的人听。
如此一来,本来苏直不知道的事情也不得不传进他耳朵里。
这让他夜不能寐,心里不禁泛起了酸。
苏芷云虽是庶出,但好歹也是他苏直的亲生女儿,怎么能受这样的苦楚?
但若是贸然去王府,那不就是对着叶亭贞兴师问罪?
他左右为难,索性来见了景安。
两人坐在柳巷胡同里,相顾无言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苏直脸上愁云惨淡,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让景安察觉到了端倪。
“景大人如今步步高升,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了。”
景安淡淡一笑,他抚了抚衣袍下摆坐在苏直对面,石桌上正咕嘟咕嘟煎着热茶,阵阵茶香味也慢慢扩散。
“一切托太傅的福。”
“是啊,上回见你,你还是个站在王爷身后头连话也说不上的,现在一跃成帝师了,真是前途无量啊。”
半是褒扬半是嘲讽,这话听的让人不舒服。
“太傅此言差矣,都是在陛下面前当差的,下官再怎么也越不过太傅与郑相去。”
苏直捋着胡须一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儿没有别人,老夫想听景大人一句实话。”
“太傅但问无妨。”
汴京人家爱在院子里种些梧桐,此时秋风微来,高大的树上叶子已经黄了几分,有的已经打着旋由半空飘到地上,一动不动。
景安静静看着那片枯黄的叶子落在地上,只是看了一瞬,便把目光转向别处。
“那老夫就不拐弯抹角了,老夫膝下只得二女,哪位不是如珠如玉般疼着?就拿当今太后来说,在她尚在闺中之时名动京城,老夫和夫人是百般呵护,生怕所托非人。”
说到此节苏直顿了顿,浑浊的双眼布了些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