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时已经快十二点了,我拿着铅笔不停地写写画画,忙活了一整天,等黎明的阳光长到了我的窗前,我这才懵懵懂懂地抬起了头。
桌上的白纸画了一个年轻人,他正聚精会神思考着什么,眼睛望着某处虚空,嘴唇上扬着,似乎心情正不错。
那是林周锁,我的堂兄。
我很在乎他。
我难得起得比楼观岳早,毕竟我一晚上没睡。
洗漱完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我拿着手机翻看和父亲的聊天记录,看了一会后,我头疼地退出界面,翻出偷拍的林周锁的照片,看着看着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楼观岳起来的动静都没把我吵醒,事实上我又做了一个虚幻的梦。
我梦见一条走不到尽头的土路,路旁种满了半人高的玉米,灰尘扬起,有一个背影一直跑在我前面,我努力追赶直到精疲力尽,地平线已经拥抱了溏心蛋一样的太阳,留下疲惫的我在高我一头的玉米地里扶着膝盖喘气。
我追逐的目标已经远去,而我也在这里迷失。
“扬错?扬错醒醒,别睡了。”
睡梦中总感觉有人在喊我,我的意识昏沉,挣扎着不愿醒来。可是叫我的人似乎很焦急,我能感受到我的身体在不停地晃动。
“扬错?!”
这声音很耳熟,但不是楼观岳的。
我倏地睁开眼,猛地一起身,砰一下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喂,你们没事吧?”欧珉义刚进来就看见这么一幕,顿时大惊失色。
我的额头撞到了林周锁的下巴,他的表情很扭曲,看上去是真的很疼。
“没事,我没什么事。”林周锁抬手摸了摸下巴,虽然疼,但他并没有放到心上,反而捂着下巴追问我的情况,“倒是你,扬错,撞得很疼吗?”
我还沉浸在梦的余韵,额头火辣辣地疼。我缓了一会才轻轻摇头,闷声问:“你呢?哥你疼吗?”
这肯定是废话。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疼,林周锁不可能不疼。
“那就好,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我。”林周锁松了口气,有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在他脸上转瞬即逝,他看了看沙发,纳闷道,“你怎么睡这里了,还哭了,做噩梦了?”
哭了?
我摸摸眼睛,果然摸到了湿漉的水渍。
至于吗?只是一个梦而已,我居然被吓成这样。我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拍了拍额头,希望自己清醒一点。
“走了,没事的话就去吃饭。”林周锁见我状态还可以,他不再看我,径直往洗手间走去。
林周锁前脚刚从我身边离开,后脚欧珉义就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小楼在外面和他家里打电话,你快去吃饭吧。”
说完,他也往卫生间走去。我看见他们一前一后进去,有心想跟上,脚步却怎么都迈不开。
我没办法偷听他们说话,这一定不是林周锁会喜欢的行为,我也想坦荡一点,以后见林周锁时能直视他的眼睛,而不用躲躲藏藏。
“嚯,你这忍痛能力,太强了。”欧珉义关上门,勾头看了眼林周锁吐出来的带血唾沫,啧啧称奇,他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很疼吧,你对扬错是真的上心,他给你撞成这样,你半句都不带说的。锁啊锁,知道的知道那是你弟弟,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供奉的小祖宗呢。”
林周锁正对着镜子看伤口,我那一下属实在所有人意料之外,撞得是实打实的,林周锁一不小心就咬到了舌头。
“你没看我表情都扭曲了,这一下可真疼啊。扬错要当小祖宗,他道行不够啊,还得修炼呢。”林周锁洗了把脸,怼了欧珉义几句,又说,“你干嘛跟进来,有话跟我说?总不能就为了看我笑话。”
欧珉义点头,说起正事,他的表情正经起来。
“诶,阿锁,你……对扬错,没别的心思吧?”
林周锁正在漱口,闻言呛了一下,他都顾不上顺气,转身不可置信地瞪着欧珉义。
欧珉义看林周锁的反应就知道林周锁的答案,心里有数后,他当即举起双手以示投降,脚下唰唰往外面挪步,嘴里还不忘认错道:“是是是,我错了,我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我心思狭隘了,阿锁你赶紧忘了我问过这么傻x的问题吧——你快漱口吧,我先出去了。”
我听到关门声,一抬头,看见欧珉义低着头倚着门,脸色不太好看。
是聊了什么啊,聊崩了这是?
我一方面担心林周锁的情绪,一方面又坏心思地希望他们就此闹掰。
当然我知道,他们是不可能闹掰的——至少这辈子不可能。他们顶多吵个架,冷战几天就顶天了。我还是能看出来的,他们在对方心里都有很高的地位。
“哦?”欧珉义注意到了我,很快地露出笑容,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乐呵地说,“怎么还不去吃饭,在等阿锁吗?”
我说不是,但总忍不住往卫生间那边瞅。
“阿锁待会就来了。”欧珉义和我也算混熟了,差不多摸清了我的性子,也敢直接对我上手了,他推着我往餐厅走,边走边说,“别看了别看了,你哥哥丢不了的。”
“啊,啊,我知道。”我怕欧珉义起疑心,跟他相处时总得小心翼翼的。
其实我总感觉欧珉义已经看出了什么。
是我的错觉吗,还是说欧珉义真的看懂了我的心思?
我不确定,但我就是觉得我和欧珉义之间的气氛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