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也想玩?”楼观岳吃着冰棍,看我一转不转地看着那些嬉闹的孩子,揶揄道。
我摇头算是回应,很局气地没搭理他无所事事的挑衅,转头去看林周锁。
林周锁家里只翻出来三个小板凳,本来是想给我们三个小同学一人一个的,但我把我那个给了林周锁,就成了他们三个排排坐了。
林周锁本来是不肯接受的,但见我执意要让,楼观岳和乐鲤也在一边帮腔,他也就半推半就地坐下了。
我看他们三个,从楼观岳到林周锁,身高一点点上升,年纪也慢慢变大。只是所谓大人,混在孩子中间时,若是真有童心,也总会像个孩子。
“要不要坐下看。”林周锁察觉到我的视线,作势要站起来。
其实电影还没开始,但大家都兴致高昂,这种聚会性质的相聚总是令人无法不付出热情。
我说不用,还连连后退,恰好这时候欧珉义回来了,一边吆喝一边往这边走,见我不停后退,他好心喊道:“正在练倒退步的那个同学,再退就掉沟了啦。”
我一下站住,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发现欧珉义嘴里的那个“沟”离我至少三米。
那是下水道,并不深,只有点脏。
欧珉义本人也没想到我居然真让他给诓到了,顿时哈哈大笑。
“怎么了怎么了,”乐鲤原本正在跟同学聊天,听到那爽朗的笑声,登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看看那人看看手机。
欧珉义看着就累,说:“你头再扭得断,没什么,老实聊天去吧。”
乐鲤撇撇嘴,本想怼他两句,但这时欧珉义拍拍他,指着电影幕布问他这是什么电影,乐鲤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他瞅着那个老电影瞅了半天,两个很少看老电影的人拿着手机开始从自己有限的认知里搜索片名。
“给你,站着累了吧,快坐下。”欧珉义看乐鲤终于消停了,他笑了笑,把小马扎递给我,然后坐到了林周锁身边。
坐在林周锁身边的乐鲤正跟旁边的楼观岳讨论得热火朝天,我一个人坐在边上无聊,二伯从电影荧幕后面走出来,我一眼就看见了他。
林周锁也看见了,但他却没有打招呼,而是扭过了头,和欧珉义聊着什么。
我觉得林周锁有点奇怪,他和二伯关系按理说很好啊,怎么见到了都不打招呼。
欧珉义和林周锁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两人都笑了起来。乐鲤和楼观岳为了看得清晰,特意把板凳往前挪了些,听见身后的笑声,他这个八卦天王往后一仰,纳闷道:“你们笑什么呢?”
林周锁指了指荧幕,说:“这个电影,很早之前咱们看过,那会我们也在那里玩木头人,还记得吗?”
乐鲤苦思冥想,想得差点摔倒。
“记不清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欧珉义扶了他一把,乐鲤直接就这么扭着身子跟他们聊天。
欧珉义无奈道:“你坐好。”
乐鲤抛下了他的小伙伴,干脆转了身死缠烂打。
欧珉义拗不过他,话题的开始人林周锁早有先见之明,搬着小马扎去了我那边,欧珉义被他不仗义的举动气笑了,但乐鲤还在纠缠,他只好说:“咱们第一次见面那会啊。我就说你当时讨厌我吧!你都记不起来这回事了!”
我看了欧珉义一眼,是一因为话题内容,二是因为他的语气。
欧珉义居然也有这么激动的时候……也不能说是激动,用情绪起了波澜或许更合适。
他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触碰到乐鲤的哪根筋了,乐鲤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不怪我对你有敌意啊,你个陌生人对别人都爱搭不理,就单独喜欢和阿锁待着,我那时候就跟阿锁玩得来,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能让欧珉义气得头疼的人,估计也就一个乐鲤了。
林周锁朝他们那边看了一眼,说:“他们是不是很吵,没影响到你们吧?”
我说没有,楼观岳被乐鲤丢下,他还没来得及失落,就有一个林周锁跑过来给他送话题,那他肯定得捧捧场。
楼观岳回头看了眼理直气壮的乐鲤和木着脸一副头疼模样的欧珉义,说:“乐乐哥和小欧哥不是一开始就认识的吗?”
林周锁只说不是,我看他表情,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不是他一个人能回答得了的,平时没什么眼力见的楼观岳也奇异地看懂了林周锁的欲言又止,我俩对视一眼,都选择了闭嘴。
“阿锁,小错。”二伯终于被这边的动静影响到了,他错开聚在一起的人群,看见我们,很开心地朝我们挥手。
林周锁躲不开,也笑着回了他的问好。
我朝那边点了点头,可能因为心境的变化吧,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林周锁其实并不喜欢看见二伯。
这很没有依据,明明林周锁的态度很恭敬,虽然他一副谁也不搭理的样子,但却意外地听二伯的话。
林周锁又看了我一眼,我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眼神。但我并没有去看他,因为我心里升起无法忽视的异样感。
他对待我,真的只是在对待一个堂弟吗?
电影内容我半点没看进去,我对这场夏夜露天电影唯一的印象,就是林周锁看过来的那个眼神,周围温热的风和喧闹的人群。
貌似中途乐鲤和楼观岳去拿了一趟零食,还分给了同村的几个小朋友,他们这些动作本应该格外惹眼,但我却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只在往后人生里,他们提及时插嘴问一句,真的有这事吗?
然后他们就会齐声回我,你记性真差。
我也不辩解,当时的我眼里只有林周锁。他似乎也没有多少话要说,整场电影都安安静静坐着,只是我总觉得,他同我大抵是相同的,电影也没有入了他的眼。
只是我在看他,他却像是陷入了悠远绵长的回忆里,一切都在倒退,回忆失去了色彩,暗沉沉的夜幕没有星星,风吹灭了烛火。
林周锁的世界里终于只剩下了他自己。
那我可以留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