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灯,林周锁用手机照明,熟门熟路开了锁进去。
“进去吧。”他跟我说,但没有回头。
我跟在他身后进去,大致看了看屋里的陈设。
只有一副棺木和几个蒲团,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林周锁走到了棺木旁,我停下了脚步,想着我是不是需要先出去。
二伯说,祖父生前最疼林周锁,那林周锁他,是不是有很多话要跟祖父讲?我在这里妨碍,真的可以吗?
“老爷子,我带你孙子来看你了。”林周锁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就招呼我过去。
“他是你爷爷。”
棺木还没有盖上,里面躺着的老人面色苍白,他面相与我父亲有七分像,和我就不怎么像了。
我像我妈。
林周锁用手机照着,我小心地偏头去看他。
看样子林周锁也是更像母亲。
视线收回,我喊了声爷爷。
真奇怪。
明明我们这是第一次见,但我就是觉得亲切,可能这就是血缘的魅力吧。
阴阳两隔了。
我看着老人躺在里面动也不动,这才意识到,他真的已经去了。
就算把手贴到他的胸口,我也无法感知他的体温,听见他的心跳了。
我从前见不到他,现在见不到他,余生更将交错。
这一面,是祖孙唯一的一次相见。
林周锁不知何时出去了,把手机留给我照明。
眼角不知何时涌出泪珠,我抬手擦去,觉得天意弄人。
听说爷爷走得很安详,他身体近几年一直很不好,某天的晚上,林周锁服侍他睡下,他就再也没有醒来。
遗嘱在床头柜上,是给二伯的,他给林周锁留了一封信,内容只有林周锁知道。
老爷子一生的积蓄,一分钱都没给林周锁,只把他们祖孙住了这么多年的房子留给了他。
我待了一会就走了,出去时没看见林周锁,往前面走了一段,正好碰上林周锁回来。
这边没有路灯,但林周锁是逆着灯光走过来的,他的表情让黑夜温柔地遮盖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先回去了。”我声音其实有些哽咽,但林周锁可能听不出来。
我朝林周锁走过去,他看了我一眼,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我等了一会,只听见他让我先去休息。
他进了屋子,把门关上了。
我有点诧异。
刚刚林周锁那个眼神和他的欲言又止,让这个夜晚的凉意添了两分。
林周锁没有恶意,但应该很羡慕。
他在羡慕什么?难道不应该是我羡慕他吗?
想不通。
我回了屋,先林周锁一步去洗澡了。
说是感伤,那点血缘的欺诈过去了,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等我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正好碰到林周锁往这边走。
“明天我要去上班,家里食材很多,你要是不会做饭或者不想做饭,就去找小欧——就是欧珉义。”林周锁拿着手机打字,跟个老妈子一样嘱咐道,“我跟他说好了,如果你不想在他家吃饭,就骑他的车去镇上买吃的——乐乐的车也行,乐乐明天去上学。”
我这才想起来初高中这会还没放假,我只不过是因为中考,所以才有这么个长假。
“不会打扰欧珉义吗?”我说。
林周锁摇摇头,让我跟他去书房。
他边走边说:“小欧家里就他自己,他不怕打扰。”
这句话消息量有点大,我得缓缓。
家里就他自己,这句话含义很多。可能父母外出,可能父母离世。
我抿了抿嘴唇,识趣没有多问。
“这是另一把钥匙。”林周锁解下裤腰上别着的几个钥匙,找出一枚,打开了书桌最上面的一个抽屉。
我瞥了一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串钥匙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林周锁找出一枚崭新的递给我,重新锁上了抽屉。
他似乎还要在书房待一会,我看见他拿了一旁的抹布,沉默地擦起了桌子。
我悄声退了出去,把房间留给他。
关上门,我回头看了一眼,想,原来林周锁话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