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才有人问阿锁在哪,我听见二伯说阿锁在乐乐家。
头顶上的灯白得晃眼,城里电灯以LED灯居多,村里没那么多讲究,家家户户都用白炽灯。
灯泡用久了就有点发黑,上面还有星点的暗色痕迹。
有人喝大了,大着舌头说阿锁命苦,话刚起了个头,我的好奇心跟着拐了个弯,紧接着二伯咳嗽起来,让他不要说了。那人唏嘘,喊一声二伯的名字,给他拍背顺了顺气儿,就继续招呼他喝酒。
阿锁似乎还是个不能聊的禁忌话题。
我没听到八卦,也没什么兴致,看着有点儿蔫。
饭桌再一次热闹起来时,话题的重心居然变成了我。
我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吃进肚里,跟二伯说我累了,就要回早给我准备好的住处。
走出去老远还能听见有人在八卦我说着什么,但离了段距离,我没太听清。
饭是在二伯家吃的,我住的却不是他家。
住的地方离二伯家有点距离,幸亏白天走了一遍去放行李,水泥路旁边还亮着灯,我也不是路痴,不然我准得迷路。
走到家门时没注意,脚下提到了什么东西。
我伸手拿起来,发现是一把锁。
抬头又看见了一个影子,天太暗,这边的路灯又耍脾气不亮,我觉得那像是阿锁,又不敢确认。
加上我确实累了,也没管这些,连洗漱都忘记了,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
这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了,而现在,我看向林周锁。
“这是我家。”林周锁的声音有点哑,不清脆,但也不像其他变声期的男生那样粗。他的音色并不特别,但我却因着那些冷淡记在了心里。
他的声音也像他的人一样冷。
昨天他穿着黑T恤,今天也是黑T恤,我一时间不确定他有没有换衣服。
“你家啊。”我环视了四周,看见院子外面那扇铁门上挂着的那把锁,又去看林周锁,说,“打扰了。”
“卫生间在那边,厕所在那里。”林周锁没多说,手指了一个方向,又拐去相反的方向。
我点了点头,进屋去拿洗漱用品,还想顺便洗个澡。
农村旱厕居多,我虽然是个男生,但好歹也是独子,算是娇养着长大的。
父亲提这事的时候被母亲骂了一顿,但还是执意要送我过来。
我当时在打游戏,记得父亲跟我说话什么。
是什么来着……
我把嘴里的漱口水吐出去,看着镜子里那张脸,脑子里闪了白光,想起来了。
他说,让我去陪陪阿锁。
什么。
我活了16年,还是第一次听见林周锁这个名字。
看林周锁那样子,跟我父亲也不算熟络,所以这个“陪”,是几个意思?
想不通。
我这时候也想起来了,林周锁的变声期早就过了,他毕竟大我两岁。
虽然是旱厕,但林周锁家的旱厕很干净,怪味有,但不多。我拿花露水猛喷一顿,也算是盖了过去。
上完厕所,肚子开始叫了。
往常都有我妈给我准备早饭,她要是忙也能出去买点吃,但是现在,我该吃什么呢?
拿着手机走进屋里,阴凉的穿堂风掠过我,冲着身后的林周锁去了。
饭桌是玻璃的,我觉得称呼它为茶几更合适。
小马扎很矮,是用绳子穿起来的。
林周锁把手里提的一把袋子放下,一起被搁在桌子上的还有他的手机。
他提走了一个袋子,我悄悄扒拉剩下的,发现一个里面有三个包子,另一个里面叠着四个馅饼,还有一个里塞着一杯豆浆。
主人没说能动,我把手收回来,耍着手机等林周锁。
这饭肯定有我的一份,不知缘由,但我就是这么笃定。
林周锁拿着一个碗出来,里面放着豆花。
我眼神飘上去看了一眼,目测是咸豆花。
“二叔说你喜欢甜口,包子和火烧都是肉的,豆浆多放了糖。”
林周锁把一杯水放在我手边,自己拿着勺子喝豆腐脑。
我没喝过咸豆花,作为在南方长大的北方人,我的饮食习惯已经彻底脱离祖籍了。
咸豆花,不喜欢。
我直觉上这么认为,也就从来不去触碰。
林周锁还贴心地坐在离我很远的位置,期间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我先是挑了个包子,发现这包子个头贼大,一个都有我手掌那么大了。
林周锁吃饭快也安静,一碗豆花很快就喝完了。
他去厨房放碗,顺便把垃圾打包带走了。
我继续小口小口咬着包子,满脑子都是待会打什么游戏。
二伯都说不需要我去守灵了,那我就当是换个地方耍。
我这吃着饭呢,外面有吵闹的声音,紧接着有人进来了。
听声音不是大人。
“锁!阿锁快点,小鱼和猫仔又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