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要投诉这豆腐渣工程!”
虽说这些符鹤是彭老熬了一天两夜赶做出来的,但符咒的质量肯定能保证送江渚渡过忘川河。只是在忘川上擅自搭桥本就是堪比逆天的艰难之举,一旦搅动忘川中的阴阳二气,这符鹤定然撑不住,于是彭老为了避免使见到火海滔天的江渚慌乱心神,这才提醒他千万别回头看。
不过江渚这些年在人鬼境界跌打滚爬,好歹见识过不少大场面,被火追着跑的事就算没遇到过,但不至于慌不择路地从鹤桥上一头载下去,如果不是背着的竹筐重量不轻,而他又不舍得丢掉,其实并不至于最后迈上岸的时候被火苗燎了下鞋后跟,继而可惜了凌景途托族内婆婆为他缝制的合脚长靴。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呀!”鼠哥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抱怨说,“就差一步就烧到筐里的蛋蛋啦!”
江渚没有鼠哥操心煮蛋的闲心,他脱力地蹲坐在地上,将差点把他胳膊勒脱臼的竹筐放下,随即把酸疼的胳膊搭在筐盖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对岸。
忘川河无情地吞噬了焚没的符鹤,同时也没有宽恕那把死气决然的隐魄刀,以至于凌景途将刀唤回手上时,脸色已经惨白成渐渐隐落的冷月。
彭老知道这把刀已经与凌景途同身共命,现下凌景途为了给江渚拖延时间,不惜用隐魄刀暂时平复忘川就相当于把自己扔进忘川河里又剥皮砭骨了一次,虽不至一命呜呼,但也能丢半条命。
“门主,走吧。”
久违的阳光粼粼地洒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酷寒。凌景途不知道自己在崖边站了多久,他听到彭老离开时留下的最后一句催促且安抚的话,还是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他喉中如讷顽石的疼痛,逼得他说不出一句话,即使他能开口,恐怕喊出的也只是对岸那人的名字。只不过喊出的这名字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清晰明亮,想必还没脱口便被山风撕裂成破碎不堪的冰渣,然后一下一下割在他心口,在他心尖上雕刻上这人的名字,一千年,一万年,至死都不会被磨灭掉。
江渚在阳间鬼混时常听老人提起观乡岭,传言站在望乡台上对自己舍不得的人事再看最后一眼,便能放下一切,转世新生。
然而此时他身处观乡岭,却怎么也看不够彼岸的“前尘旧梦”,更忘不掉也不舍得忘掉与旧梦相关的人,如果有机会,他肯定会选择再重温一次,不醉不休的沉沦。
“啊去!……”
听到身侧弱弱的喷嚏声,江渚深吸了一口凉气,仰头眨了眨红烫的眼睛,苦笑一声对鼠哥说:“天要冷了,连您老都受不住了。”
正准备用家传本事在竹筐角凿个耗子洞的鼠哥一听江渚意有所指的关怀,莫名其妙地搓了搓爪子,不以为然地说:“什么受住受不住的,这鬼山就是这么冷,你又不是第一次来逛游……谁?”
鼠哥还未说完,一声浅浅入耳的喷嚏忽地被他敏锐捕捉到,他警惕地对着面前的竹筐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然后撩动眼皮给旁边必须替他出战的活人使了个眼色。
江渚一颗心全用来惦记某人,一时腾不出空去纠结其他事,所以现下听到筐里传来的声响,他完全不假思索地撩开了筐盖,面不改色地往里面瞅了瞅。
然而只一眼他便惊动了神色。
这竹筐是离开竹楼时游茏交给他的,说见他上次萝卜叶饺子吃得香,所以特地挖了几个新鲜的萝卜让他捎带着,而且游茏还悄悄告诉他,这筐里有彭老背着旁人亲自放进去的两坛好酒,其实彭老是真心想感谢他冬至一事的。
至于筐内还有八个白煮蛋的事,游茏虽没有提及,但鼠哥知道。
可对于筐里还有个孩子这件事,别说游茏,就是彭老八成也不知道,说不定此时此刻他们正满鬼门关地找阿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