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面前小案被一脚踹翻在地,余下之人不敢再言,只急忙随着徐卓一同跪地叩首。
“副官何在!”
萧颦低喝了一声。
只见候在那方多时的一名小将颤颤巍巍地抬了头去,膝行着上前稽首应道:
“末将...在此。”
“草拟文书,我要将此战报奏上天听,一个字都不能漏下。”
她咬着牙道,极力压制着心中悲怆。
不远处一身影稍动了些许,似是哪位心里没什么数的将军蓦得直了身子,一脸忠义地膝行上前,拱手跪叩道:
“殿下,今日之失亦有末将之则,当日我等解困檀州,末将亦曾向大帅......”
“你以为你跑得了?你以为我会忘了你吗?”
萧颦冷嗤了一声道,瞧了眼营房外停驻的将领说:
“去,把邢松天给我押过来。”
言罢,只见众人蓦得一下起了身,目光骇然地面面相觑,最后却仍是咬了咬牙地上前求情道:
“殿下,大帅受了伤,恐怕......”
“受伤便有理了吗?要我说,他今日就该在俞州以命谢罪!”
一阵缄默再度袭来,就在众将犯难之时却闻那沉重的脚步声倏然出现在了营门之外。
“殿下,此乃臣一人的过失,请殿下莫要牵连他人。”
原本于军医处看伤的邢松天忽而踏入了营房,未着外衣,胸前缠着极厚的纱布冒着风雪立在了众人之前。
“你?”
萧颦笑了一声,缓缓起身从主位走了下来,一步一顿地停在了邢松天那高大的身躯前。
“都忘了,当时我再三提醒道此事有诈,可是大帅您亲口作得保啊。”
她一字一顿道,目光上移,看着那他胸前那层层白纱只觉得一阵讽刺。
“即如此,你怎竟还能活着回来!”
燃起的炭盆忽而涌上一层火舌浮动,沉闷痛苦的低吼阵阵传来,萧颦红了一双眼,起掌狠狠地拍在了邢松天胸前的伤痕处,指尖略动扣入其中,奔涌而出的鲜血登时而上,刹那间便将那白纱彻底浸透。
体力不支地垂首跪地,邢松天煞白了一张脸神情痛苦,可即就如此他也未发出一声痛呼,只一动不动地强忍着任由那滚烫的血液沾满全身。
“殿下不可啊,怎么说也是上圣亲赐的帅印,再如何也得等回去由三司合议后再做定夺。”
徐卓忙上前道,眼瞧着邢松天双目涣散,血和着汗滴顺着腰线直往地上淌。
“确实还不该杀了你。”
须臾,萧颦这才轻声认同道,松手的刹那间便见邢松天眼前一黑,歪头倒在了血泊中。
旁侧将领无人敢上前去,只深埋着头颅,再没了当初嘲讽她的那副气焰。
“那日参与谈判的,除却徐将军与李监军,还有几个是活着回来的?”
她沉声问道,甩甩手接了递上来的干净帕子将顺到了小臂的血尽数擦去。
“回殿下,活着回来的,除过末将外还有三人仍在军医处。”
还是那名中年将军上前回道,嗓音微颤,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跪在了萧颦脚下。
“呵,还在军医处?”
萧颦冷笑了生,一把将那带血的帕子扔在了他脸上。
“把那几个都抓来,还有那些起哄的,无论官职一并扣押,再传我军令,尔等好大喜功,不敬上令,不闻谏言,有意撺掇大帅混淆视听,使大军落入圈套,致使我方大败,故以军法处斩,不容有误!”
掷地有声的语调,仿佛敲响了悬在头顶的丧钟,那将军未敢再有多言,只低垂着眼任由自门外而来的守军将他自营中拖去了外面。
萧颦冷眼自门内看着,可即便如此,却也难消心中凄凉。
她原以为,哪怕身处无间,他们三个也能共同携手绝处逢生,以为尽管寒夜凄冷但终有一日,可以看到旭日再起,春意阑珊。
然而,她却怎么都没有想过陆琛会这般不明不白地死这沙场上,不为别的,就因为天杀的皇权,狗屁的私欲。
如洪流的悲意裹挟着满腔的不甘、愤怒与无力席卷而来,似是将她再度推入了不可超生的无尽地狱。
看着那一隅火光昂扬飞舞,萧颦灰败着面色,却又好似窥见了地狱业火熊熊,逐渐地将她啃食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只依稀感到门外的寒风吹来伴着片片飞花打在面上,似火舌灼烧的痛感密密麻麻地砸在面上。
萧颦伸手碰了碰被刺痛的肌肤,却只觉得指尖冰凉,早已试不出半分温度了。
“把大帅带下去,给他治伤,即日起关在营房之中听候发落。”
她低头看了看仍在昏迷中的邢松天道,声音沙哑。
徐卓在旁颔首称是,即刻点了人将他带了下去,转而又吩咐着将地面残血清理干净。
“还有,再给我备匹快马,我要,去趟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