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无聊地翻开了最上面的一本《地方志》,开篇说的就是奉陵现任知府李大人的传奇往事,跟方修竹所述大差不差。
也不知道是修书之人拍马屁,还是人都会变,陶然看到的李大人跟地方志上记载的大相径庭。
通篇看完,陶然将猜测定为第一类,旁的就不说了,首先一个外貌就被修饰过了,记载李崇出身将门身高八尺,身材魁梧。
这个李大人嘛,陶然估摸着也有八尺,一身横肉与其说魁梧不如说肥胖,坐在轿子里能把轿秆压断的那种。
好不容易挨到日落时分,陶然估摸着方修竹也该回来了,便借口要出去走走,仆从只得令让陶然在此抄书,并不是监禁他,自然也不会拘着他。
陶然也没想着去接方修竹,只是走着走着就到了贡院门口了。
正要上轿的方修竹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陶然,停下了脚步,让阿青带着轿子先回去了。
踱步到陶然跟前:“你出来做什么?”
陶然没好意思说想来见他,信口道:“抄了一天的书,累了出来走走。”
方修竹点头:“还没问你此番来奉陵做什么?”
做什么?绝对不能据实说是来找贾习文的,又对方修竹撒个谎?陶然也是一百个不愿意,灵光一闪答道:“此番来奉陵想找一件有缘物。”
“什么有缘物?”方修竹奇道。
“确切地说就是一面镜子。”这话不算撒谎,也答了方修竹的问话,陶然安心些许。
“这满天下到处都有镜子,怎样才算有缘物?”方修竹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过这种无稽的说法,却一时想不起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看着喜欢就是有缘吧。”陶然只能默默给方修竹道个歉,这件事还真不能对凡人说出来。
方修竹倒也不深究这个说法的荒谬,只是一笑:“既然如此,我陪你寻访寻访有缘物吧。”
陶然欣然应允,跟着方修竹把城中大小脂粉店、妆镜店寻了个遍,其实他知道镜灵大约早就把这些地方寻过一遍了,但他愿意跟方修竹逛逛人间市井。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么干巴巴的逛着,也不说买点什么好吃的。
方修竹远赴奉陵还带着厨子,陶然也没好意思让他在街边小店吃一顿,直到夜幕降临,人人往回赶了,陶然看见一个卖麦芽糖的小贩在兜售最后一点麦芽糖。
扯了扯方修竹的衣角:“你吃不吃麦芽糖。”
方修竹看了一眼瓦罐里黏糊糊的糖稀微微蹙起了眉:“路边之食不干净,你想吃甜的,回去让厨子给你加一道冰糖燕窝、蜂糖枣糕。”
这听上去似乎比麦芽糖好吃,陶然顺从地跟着方修竹回去了,隐隐觉得要是那个人在身边就好了,他一定会很高兴地和自己一起吃的。
可那个人到底是谁呢?镜灵?不可能,他根本不食人间烟火。岑折柳?更不可能,他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更重要的是他从没正眼看过自己。
陶然觉得自己像是丢了什么一样,心中怅然若失,方修竹见陶然闷闷不乐的样子只得回首张望,而那个卖麦芽糖的老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别不高兴了,下次我让厨子给你做一盆麦芽糖可好?”
陶然察觉到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为一口糖不高兴?不过你家厨子还会做麦芽糖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不会也可以学着做,你想吃什么只管说就是了。”方修竹见陶然那点喜乐全写在脸上不禁有些好笑,没缘由地想去捏捏他的脸颊,看还能不能捏出点别的情绪来。不过读书人发乎情止乎礼,终究也只是想想。
“我想喝酒。”陶然也一点都不客气。
时时刻刻都不忘提点那顿酒,其实方修竹也惦记,却更记挂陶然的伤,“你的杖伤怎么样了?回去给我看看,能喝就让你喝个够,不能喝也不许贪杯。”
“这怎么行,不能看。”陶然慌地转过身去,像是怕方修竹在大街上就扒了他的衣服。
“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的,正经看看伤势有什么可羞的?”
陶然自觉厚颜无耻,确实没有什么可害羞的,不过他没什么杖伤,若让方修竹知道他又撒了个谎,那顿酒大概就真的泡汤了。
方修竹身边多是脸皮薄的读书人,见陶然执意不肯自然也不强求,主动退让一步:“既然如此,那我先买一坛酒寄存在你那儿,只是你不许嘴馋偷喝了,待你伤好了再喝如何?”
陶然求之不得,如数家珍地跟方修竹道:“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奉陵城里最好的酒就是醇香楼里的松针酒,入口甘甜回香悠长酒劲十足。”
“你这是已经喝过了?”方修竹顿下了脚步看着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