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还没等他们把认证物证收集齐全,三天时限一到陶然便不奉陪了,他很低调地选择也万籁俱寂的夜里出了城。
回到九霄宫的时候里面却悄然无声,破庙里空空荡荡,简易的床上被褥凌乱,陶然有些疑惑,这个点儿墨书能去哪儿,更何况墨书向来干净整洁,决不会弄得房子一片狼藉。
一股不详的预感笼上了陶然的心头,他再一次跪在土地公面前叩问墨书的下落。
这回土地公没有那么爽快地告诉他了,只说:“年轻人做完自己的事就回该回的地方吧,别再掺和凡间事了。”
陶然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可是墨书已经答应跟我十里峰修行了,这已经不算凡间事了,求土地公给我指条明路,来日必将厚报。”
土地公缄默不语,陶然不甘心地长跪在土地公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叩头,一直叩到东方泛白。
饶是土地公看惯了人间的悲欢离合也终是不忍,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跟第一次为陶然指路的方向一模一样。
陶然甚至连道谢都来不及说,火急火燎地顺着之前的路飞奔而去,果不其然在离从前发现墨书的地方再次看到他了。
只是和从前不一样,墨书半掩在积雪中早就没有了气息,陶然呆滞地伸手拂去他身上的积雪,露出血迹斑斑的身躯。
陶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想问一问墨书为什么不等他回来,为什么不跟他回十里峰。
陶然无助地立在风雪中,像是回到了那个未能和万九郎告别的夜晚。
今时不同往日,陶然不是那个懵懂任人摆布的小桃精了,就是不能带他回十里峰,说什么也要当面告个别。
想到了那个能续命的人参精,可是他不能去寻林叶笙,耽搁的时间太久,亡魂过了鬼门关便是上仙来了也没法子。
陶然一狠心压迫了自己的手指,将点点仙血灌入墨书的口中,一遍一遍地唤着墨书的名字。
不知道唤了多少遍,墨书终于缓缓了眼睛,睁眼的那一刹那看见的是陶然,墨书拼尽全力抬起僵直的手:“陶然哥哥,我什么都没有说,我没有指证你。”
陶然不想知道个中缘由,他只想带墨书回十里峰、回九重天,永远在一起,抱住墨书冰冷的躯体,告别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一出声便是哽咽的声音:“我带你回十里峰。”
二人都知道这是不能实现的梦了,可是谁也不戳破,墨书尽量露出一个笑意点了点头。
陶然背起墨书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在风雪中。
墨书不想陶然伤心,故作无事地问道:“十里峰长什么样?”
“十里峰远离尘嚣,离云端很近,上面开满了桃花。”陶然说话间不觉已泪流满面,四季的春色墨书是看不到了,默默使出所有的仙术,将沿途的树催出满树的桃花。
墨书意识朦胧,听着陶然的描述在漫天的冰雪里看见了满山的娇嫩欲滴的桃花傲然迎着风雪。
伏在陶然的背上隐隐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抽泣,从前的过往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划过。
“陶然哥哥,你别哭,我唱一出戏给你听好不好?”墨书想去拭陶然脸上的泪痕,却无力地垂下手来。
“嗯。”
清冷空旷的雪地里响起了微弱绵长的唱腔。
“惜别离,惜别离
无限情思弦中系,弦声沉沉似流水
怨郎此去无归期,惜别离
惜别离,无限情思弦中系
弦声习习似秋风,仲卿难舍我爱妻
惜别离,惜别离
无限情思弦中系,弦中系
弦声切切似细语,新婚怎忍长别离
好夫妻长想聚~~~
长想聚,一对孔雀永双栖
……”
(注:出自《孔雀东南飞》)
雪落无声,一阵朔风吹过,桃花落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