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非的手藏在袖中,来人由远及近,已不足三步,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狠厉。再现玉指时,指缝间并夹三枚银针,随时准备甩腕迎敌。
秦昭楚向她浅浅摇了摇头,示意容非不可轻举妄动。
随即拔下发髻上的祥云簪,悬握在手,对准琴师双眸的高度,检验他究竟是真盲,还是装出来的。
不料那人浑不在意,兀自前行,直到鼻息掠过她的手臂,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秦昭楚放下手中发簪,视线仍留在来者的眼位,娇软开口道:“劳烦先生帮咱指条道儿,小女子不胜感激。”
琴师儒雅从容、方寸不乱,平视前方。他的眼眸明亮,与常人无异,对上这么一双温柔而深情的眼,多叫少女芳心萌动。
琴师笑容似春风般和煦,彬彬有礼道:“娘子客气了。不知在下,有什么能帮得上两位的地方,尽管说。”
容非收回银针,徒手在他面前晃了一晃:“你装瞎?不然怎知还有人在。”
琴师与人交谈时,习惯性地转向声源那侧,解释道:“非也。在下确实五感有缺,但并非心灵蒙尘。”
“说人话。”
容非抱着手臂,语气也难掩不耐烦。
“妹妹,不可无礼。”
秦昭楚一面劝说,一面又给容非使了个眼色,让她去瞧琴尾拴着的穗结。那编法并不常见,与容非佩剑上挂着的别无二致。
容非面露喜色,紧抓琴师手臂,叫对方动弹不得:“这挂穗是谁给你的?”
“一位朋友。”
琴师虽是男子,但遇上会武功的女子,还是抽不出手来,难掩窘迫神色。
容非并不打算放手,继续追问道:“可是一位姑娘?”
秦昭楚将手覆在容非手背,提醒她已经失态:“容非,这是先生的私事,你不要再问了。”
琴师手臂上的力道消退,松了口气,恢复了寻常语调:“确实是位姑娘赠送给在下的,作为授业指点的谢礼。难道是这位娘子的旧识吗?”
秦昭楚赶忙打圆场道:“她只是觉得稀罕。没大没小的,快向先生赔不是。”
“不必了。若娘子喜欢,就送你吧。”
琴师将竹杖靠在身上,摸索着去解穗结。
眼下拿了绳结也是徒劳,若能顺藤摸瓜地套出下落,才是关键。秦昭楚回绝对方的好意,试探着问编这绳结之人的下落:“这怎么使得,夺人所好并非她意。若是有幸能见到这位姑娘,我们学来自己做就好。”
琴师并没有搭腔的意思,而是将此物递了过来。
容非一把夺下挂穗,拉起秦昭楚作势要走:“阿姐别跟他废话,咱们再想办法去找……”
秦昭楚重咳一声,仍留在原地,拱手道歉:“先生莫要见怪,我代妹妹跟您赔不是了。我俩自小相依为命,颠沛流离。她也是瞧见长进甚慢,又总是挨罚,想在这佳人辈出的教习场,早日出头,难免有些心急,最近脾气真是见长。”
容止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说错话,沉默地绷着脸。
听过秦昭楚这番话,琴师理解地颔首道:“这也是人之常情。”
秦昭楚顺着话题,继续试探:“不知这里平日教些什么?”
琴师沉眸思忖片刻,答道:“在下不过卑微琴师,所知甚少。臆测无非是以八大雅事为主,抑或其他也尚未可知。”
容非像是刚开了窍,转变了态度:“是我莽撞了,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先前来的姑娘,平日在哪里练习?不知是否有机会观摩,提前以勤补拙?”
面对容非连珠般的发问,琴师面显难色:“这……”
秦昭楚接过话来:“那便不强人所难了,望您只当我们从未交谈过。”
见琴师不愿回答,秦昭楚又佯装失落道:“妹妹咱们还是走吧。”
琴师似是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喊住面前的两人:“娘子且慢。”
容非道:“先生还有何指教?”
琴师凑近半步,压下声音:“子时夜禁前,忘忧阁有补授,不过也不是每日都有。再者,便是上中下旬的集中核验,有机会观摩偷师。”
秦昭楚感激道:“多谢。不怕您笑话,这里布局复杂,这路我还没记全,可否告知忘忧阁怎么去?”
既已开口,索性帮到底,琴师替她二人详细解答:“无妨。穿过前方花园,再经过一段游廊,向东便是。”
有更多的意外收获,容非不再愁容满面,心里倒是真有点尊敬起琴师来,态度也愈发端正:“多谢先生指路。”
琴师犹豫着开口:“还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秦昭楚道:“先生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