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晴里捏着杯壁的手指一僵:“……”
她没遮挡名字。
这人显然明知故问。
她太阳穴一抽,语气很不好地说:“显而易见。”
这一瞬。
支晴里不由得想起了一档社会栏目现实剧——
《人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
此情此景,可不就是大事化小了。
杯子不是你碰倒的。
你那么好心帮洗?
而在靳空的角度,他八成以为她是个变态。
否则拿他杯子干什么。
“你。”支晴里冷不丁皱眉问:“平时看法制节目吗?”
她举例,“剖析社会人性那种。”
靳空:“……”
思维够跳跃的。
他眼帘下垂,目光落在支晴里左腕上。
在看到那道深长的伤疤痕迹时。
少年俊眉蹙了下。
他不说话,支晴里只能按她为数不多的了解去推测。
这位八成会冰冷欠揍地说:
我杯子喝水好喝?
那她必须第一时间冷嘲热讽回去:我不是吕洞宾,你也别乱咬人。
她不想平白挨几针狂犬疫苗。
正腹诽——
靳空抬眸左右环视一圈,从壁挂盒抽了张纸巾给她。
“被人打翻了。”他说。
支晴里:“?”
不是“被你打翻了”。
而是,被、人、打翻了。
他语气平静,甚至连疑问都没有。
早准备好讥嘲表情的支晴里:“……”
预判是吧?
不按套路出牌是吧?
你。
行。
支晴里拧上杯盖,没递给靳空,她踮了踮脚,把杯子往水箱上一放:“顺了个手。”
她接下纸巾,咬着字音补了三个字,“不用谢。”
和他多管闲事不同。
她这才是该出手时出手了。
靳空伸手轻松捞下杯子,杯壁水珠顺着他手腕滑进袖口,激起一道凉意。
他从眼角瞥了一下支晴里:“没打算谢。”
呵。
支晴里眉尾一勾,心说你终于送上门了。
她当即露出三分凉薄四分嗤笑,“那你这个人,还真没礼貌。”这话她可算反弹回去了。
“我们不用客套。”靳空说。
本打算“事了拂衣去”的支晴里肩膀陡然一酸,“……”
“冒昧问一下。”她在和他错身处止步,仰头看他,求知欲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不用客套了??
靳空把水杯搁回架子:“支晴里。”
“听着呢,说。”支晴里有点不耐烦,但还想听听看,他到底能说出个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你记忆会按时清零?”
“……显然不会。”
这人说什么呢。
频道怎么就从法律讲堂变成科幻片了?
靳空单手抵住水池台沿,稍稍躬身,垂眼撞上支晴里视线。
让她不必费劲仰头回望他。
支晴里:“?”
少年唇薄鼻挺,倨傲眉眼缓缓拉近,在合适距离倏然停下。
她呼吸一窒。
“现在是同桌。”靳空言简意赅说。
“……”
“同桌”这两个字过于离谱。
支晴里实在没忍住,弯唇笑出了声,“哦,你——”
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你说的是,只一张桌子坐了一天,军训后再没说过话的,同桌?”支晴里匪夷所思地盯着他,表情古怪地问:“你亲密关系都这样计算的?”
那她该给这段。
在靳空那儿,已经深厚到不必言谢的同桌情谊。
打几分?
“哦对了。”作为优秀学生,支晴里最擅长拓展,“最近食堂阿姨你见七八回了,感情应该比我深。”
靳空仍弯着腰。
神情平淡地听她的下文。
“记住,晚上吃饭别刷卡。”她正经颔首,“刷、感、情。”
“……”
长得好的缘故,校里校外支晴里见过不少厚脸搭讪的人。
但这种,话少到按字收费的冷脸自来熟。
她还是头一回遇到。
也是稀奇了。
支晴里一连串的话后。
靳空的眼神再次停留到她脸上。
就在支晴里以为这人没话了,他忽又答非所问地冒了句:“出水房右拐,从纬地路穿过光华厅,学生服务楼一楼,第一间。”
刚入学,支晴里对校园并不熟悉,“那是什么地方。”
不过。
“嗯?”她轻笑一声,眯眼道:“让我帮你跑腿?”
找错人了吧。
她看起来是乐于助人,又很清闲的面相吗。
“……”靳空唇线扯了扯,顿了几秒后,他说,“门口挂了牌子。”
意思很明确。
什么地方,你去了就知道了。
天气闷热得紧。
支晴里衣服上的水迹逐渐变浅。
她捏着纸巾擦干手臂上的水珠,放下训练服长袖,又整理了一下腰带。
就是,没动身的打算。
地点清楚支晴里都不一定去,更别说未知了。
她随便猜了个,“什么牌子,校长办?”
难道他要她去把学校一把手请来看看,军训把新生们摧残成什么样了?
似是不想再浪费时间,靳空很快答:“医务室。”
“你不舒服?”支晴里粗略扫了他几眼。
这挺拔桀骜,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现拉去操场,踢个把小时正步,打两套军体拳没问题啊。
靳空:“你。”
支晴里不解:“?”
靳空偏过头,眸光往旁边墙壁示意。
水房一边装有军容镜,方便学生随时整理仪容仪表,支晴里跟着看了过去。
不知是热的还是例假原因。
她的脸色极其憔悴,眉目间毫无神采,唇色也淡得出奇。
整个人看起来病态又无力。
确实比那些躺在医务室装病偷懒的人。
更急需一张床位。
“没有。”支晴里掩了掩目光,含混说:“天热晒得吧。”
靳空:“看着不像。”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
“有这个可能。”他还真点了下头。
支晴里:“……”
下一秒。
靳空站直起来,伸手指着外面某个方向,漆黑眼睫对上她,再次说:“所以,去医务室检查一下。”
油盐不进啊这人。
支晴里撇脸,避开他目光,“不去。”
“支晴里。”靳空眉微皱。
“干嘛。”叫她名字叫得这么顺口,显得他们很熟一样。支晴里不耐烦地后退一步,语气生硬道,“你是生活指导老师么,管这么多?”
“……”
水房安静。
他们一高一低地站着。
靳空眸里映着少女清淡的影子。
片刻沉默。
他薄薄的唇角动了下。
支晴里觉得他似是有话想说,但远处集合哨声不合时宜,又非常恰好地响起。
这回来自他们班。
两人一时无言。
前后脚回了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