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树让贺山一个人先回去,一头雾水照着杨秀琴给的地址赶到二院住院部。
电梯门刚开,就看着杨秀琴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手机,看见他来了,立马抬起头,伸手去拽梁树胳膊。
梁树的心跟浸了冰水似的发凉,医院的风又呼呼地往里窜,吹得他的心一上一下飘忽不定。
“小树,你来了。”
梁树觉着杨秀琴拽着自己胳膊的手指像给自己套上了手铐似的。
他从没见过杨秀琴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一种焦急的无奈的又带着责怪的眼神,软绵绵轻飘飘地剜着他的心。
“外婆,我妈怎么了。”梁树说这话时嗓子发干。
杨秀琴松了抓住梁树的手,在他后背拍拍,把人领到一角的铁凳子上坐下,叹了口气,祖孙俩就这么并排坐着。
“小树,有些事情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当时你太小了。你先告诉外婆,你是不是在跟那个叫贺山的搞对象?”
梁树想过要把贺山介绍给家里人,本想着和和美美地领着贺山跟家里人打个照面,没想着这会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被他们知道。
他心凉了半截儿,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但还是点点头,应了声“是”。
杨秀琴把话说明白了就进去了,梁树在病房外凳子上坐了老半天,丰姝绾也没愿见他。
事实上杨秀琴只是旁敲侧击地提了梁树一嘴,丰姝绾表达出来的抗拒就跟洪水开闸似的猛冲出来。
梁树站房外看见丰姝绾的反应,整个人跟冰雕似的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手机震动一下,梁树掏出来看,是贺山发的消息:“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嘛,情况当然是不好。但这事又没法跟贺山明明白白地说。
说实话,梁树自个都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把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掰扯清楚。
再想刚才杨秀琴说的话,就剩她站自己面前嘴一张一合的画面,还有她略显粗糙的指腹刮在自己手背上的感觉。
这事太离谱。
说什么当初是梁天尧出轨了,丰姝绾才和他离的婚。
出轨的要是个女的就算了,竟然还是个男的。丰姝绾推开酒店房门就看着俩人抱一块,嘴皮子下一秒就要贴在一起了。
她没闹腾,站门口看了好几眼,跟没事人似的转身就走。
接着是离婚,梁天尧自知不占理,再加上愧疚,婚后财产统统留给丰姝绾,想着母亲总是离不开孩子,就也没争夺梁树的抚养权。
婚离得顺利,丰姝绾照常早出晚归上班。没上两天突然去不了了,在家里窝了两天,杨秀琴觉着不对劲,拉着人去医院检查一通,确诊创伤后应激障碍。
虽说婚姻本就是一地鸡毛,但当现实赤裸裸摆在人面前,跟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听,压根是两回事。
这时候梁树才明白了梁天尧说的那句话,丰姝绾是个纯粹的艺术家。
因为天赋,所以对身边的事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的感受。再加上前半生或许太过顺遂,没经历过什么丑恶的事情,因此对着世界有一种天真的信任。
因此一旦信任遭受了背叛,丰姝绾感受到的是数十倍数百倍的信念崩塌。
杨秀琴老两口最爱自己女儿,这会也顾不上梁树在外边坐多久,反应过来才走出病房门,拍拍他肩膀,让他赶紧回家。
梁树一坐就是俩小时,大冬天的天本来就黑得早,这会只能看着天际线还有一抹亮一点的深蓝色。
坐了这么老会也不觉着饿,手机里贺山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梁树实在是没心思吃饭,就回了一条:做点你爱吃的,我都行。
贺山一看就知道梁树现在状态不好,回了条:行,那我看着弄点清淡的。
杨秀琴把梁树送到楼下,看着他用手机打了个车,车辆显示还有九百米。
医院这截路老堵,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满为患。门口送人的接人的车辆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爬行,下车的上车的人没几个脸上是笑着的。
杨秀琴瞥了梁树一眼,收了目光又往马路对面看了几眼,目光涣散了两秒,没控制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外婆。”梁树问。
“唉,”杨秀琴拍拍梁树的胳膊,“你妈妈的病上次复查本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杨秀琴知道自己没法做到一点也不怨,本来想着丰姝绾病好了也就过去了,这事儿没必要让梁树知道。但没想着复发了,又是板上钉钉的跟梁树有关。
自己女儿自己才知道有多心疼,这一住院,又得是大把大把的药灌下去,人又得瘦一圈。
本来之前梁天尧整出的破事就够让人心烦,但当时自己只是觉着这都是孩子们自己的事,没好多插嘴说两句什么。
只是每天尽心尽力地把丰姝绾照顾着,掐着日子算治愈的那天,好容易才熬过了这段。
这会又是梁树把人刺激着了,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
梁树聪明,听出来了杨秀琴的语气。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梁树看了杨秀琴一眼,这才接起来。
“喂,我到您定位的地方了,您在哪呢?”电话对面司机大嗓门直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