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出去了,贺山回头看李玉林留下来的电话号码,看着怎么就这么熟悉。
他跟脑子突然通电了似的,翻到了方英之前为了催婚推给自己的那个大师的联系方式。
数字跟一个萝卜一个坑似的,半点没有偏差。
家伙事搭建起来,邻里乡亲也全通知了一遍。那个晚上,不同的人进进出出,盆子里的火就没灭过。
梁树陪着贺山招呼人,他一句话插不上,也没打算插,就站在旁边给人递纸钱。
贺山跟人搭话,不少人对着他说他小时候的事情。方英一个人苦哈哈地把贺山拉扯大。
方英这人泼,大家都知道。不少人看不惯她的泼辣,但也不得不承认,要是自己是她,不见得会比她更温和。
磕头的时候贺山得跟着磕,他一低头就看见架子下面的长明灯,一抬头就看见空中飘着的纸灰。
来人络绎不绝,因此梁树一直在弓腰递东西,不断重复着弯腰和起身的动作。贺山一直在磕头。
不知道弯了多少次腰,磕了多少次头,估摸着是最后一波人走了。梁树得了空坐旁边,揉了揉侧腰,摸出手机一看,马上十一点。
这里人起早睡早,就趁着白天那会干点活,这个点已经太晚。
解了锁看见丁茂连发好几条消息过来。
丁茂[14:31]:你问阿姨了么,能不能成啊
丁茂[15:09]:还没醒?
丁茂[15:44]:问到了回我
丁茂[17:26]:还没醒?
丁茂[19:58]:还没醒?
梁树完全没想起来这回事。今天这连轴转的,哪还能顾得上别的事。
他偏头看了眼贺山,后者显然看起来比自己累挺多。这会了还没坐下,在搭起来的堂子里走来走去收拾着落下的纸屑垃圾。
梁树问了一嘴丰姝绾,这个点她竟然还没睡。得到答复后,给丁茂推了她的联系方式过去,让他们自己商量着来,自己这边还有事。
丁茂:什么事啊
梁树:贺山他妈妈走了,我来帮忙
丁茂:就你俩啊,要我们来帮忙么
梁树:不用了,远得很,不说了,我先去忙了
梁树也是头一遭碰着这档子事,家里老人都活得好好的。更何况自己从小生活在城市里,对于这种丧事只是在书里看过,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但转念一想,贺山也没比自己懂得多哪去。
他起身和贺山一起收拾好,两人这会好不容易能坐下来。
堂里就在正中央挂了一盏灯,白色的光打在白布上看着更冷。四面用塑料围着,不透风,就门口那两片帘子卷上去。
靠边放了一张小木桌,上面摆着鞭炮纸钱香火和两大袋花生瓜子,还有李玉林才送过来的炸的肉片,说着晚上肯定冷,又饿,多少得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贺山随便塞了点东西进肚子里,他不觉着饿。
梁树提着热水壶给人倒了杯水,一边塞上木塞子一边让人赶紧喝两口,暖暖身子。
贺山就着玻璃杯氤氲的热气看梁树,热气熏得他眼睛特难受。
梁树把热水壶朝角落里提,一回头看见贺山水喝完了,攥着个杯子不撒手。
他走过去摸摸贺山的耳朵,把杯子从人手里挖出来放桌上。
下一秒贺山就着这个动作把人抱住,头靠过去,刚好靠在梁树肚子上,梁树伸出胳膊把人圈住,这架势特像抱着抱枕,怀里被撑得满当当。
梁树没想别的,就只觉着心疼。
就算贺山什么都没说,梁树也能看出来他一整天心神不宁。
本来昨晚就没睡多久,一直强撑到现在。再加上脑子和身体一起用劲,东西还没吃多少,是个人也得累了。
梁树心里跟蚂蚁咬似的,但说不出几个字,只是胳膊收紧了些。
贺山呼出的热气闷在梁树外套里散不出去,连带着耳朵眼睛鼻子都捂得暖和了一点。他这么靠着,竟然觉得有点昏昏沉沉的。
先前心里老是飘着,这会能短暂地沉下来,整个人也松了劲儿,脑子里放空,什么也想不了。
他闷在梁树怀里半晌,才回过神来梁树保持这个姿势站了多久。
梁树说不出太矫情的话,就只是顺着他的后脑勺摸摸:“我陪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