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屋的时候,乔逊还在柜台后面看账本。
“爹,夜里就别看账本了,仔细看久了伤眼睛。”今穗柔声提醒道。
柜台后面的人闻声抬头,瞬间露出了笑容:“岁岁回来了。”
乔逊拄着拐杖从柜台后慢吞吞地走出来,拉起今穗的手就往后屋走:“快来用晚膳吧,爹去把桌上的饭菜热一热。”
父女俩搀着手穿过院子来到堂屋,堂屋内烛火昏黄,中央的方桌上摆着三菜一汤,两碗白米饭,只是此时已完全没了热气,看来乔逊已经等她等了很久了。
今穗看着此情此景颇为动容:“爹,女儿到蜜煎局当差后时常晚归,您以后就别等我了,用完晚膳后就早些歇下。”
她劝着,乔逊只是朝她温柔地笑了笑,然后自顾自地端起饭菜往厨房去,今穗也在一旁帮忙。
她知道,她是劝不住的,乔逊总是这般沉默寡言,不擅长用言语表达对她的关心,但是那满满的爱意,她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
父女俩的相处模式一向如此。
饭菜热好之后,父女二人面对面坐下吃饭。
屋内很是安静,偶有饭菜的咀嚼声和碗筷碰撞的声音。
乔逊的手艺也不错,简简单单的家常小炒也能做出自己独特的风味。
或许是因为洛绾君在时总是很忙碌,渐渐家里的掌勺大权就交到了他的手中,时间一长就锻炼出来了。
今穗埋头吃饭,动作迅速但不粗鲁,对面的乔逊见了又夹些菜到今穗碗中,然后关切问道:“今日累坏了吧。”
她意识到自己这副饿虎扑食的模样看起来像是累坏了,然后放慢了速度,摇摇头笑道:“没有,有兰姨在……我一整天都轻松得很。”
回想起白日里雪芽的刁难和入夜后独自一人制作蜜饯时的寂寥,万般苦涩她还是选择将其咽在肚子里。
乔逊已经看出来女儿刚进入蜜煎局不容易,脸上满是心疼,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不行的话,要不还是……”
“一定可以的!”今穗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乔逊的话。
“我能感觉到,这一步走得很正确,等我今后进了茶酒司,便有机会得知更多的真相。”
今穗谈起这件事时神情极其认真,对面的乔逊却显得面容悲戚,几番欲言又止后彻底沉默下来。
“爹,你别担心,女儿会平安无事的,定会亲手将杀害娘的凶杀送入大牢。”今穗握着乔逊冰凉的手,语气坚定异常。
“唉。”乔逊忍不住叹气,“你娘那会子在孟家老夫人的寿宴上当差,你又正巧去山里采药,四司人把她送回来时,尸身都凉透了。”
距洛绾君遇害已过去了小半年,如今回忆起来还是这般让人痛不欲生。
“若真如你所说绾君她是被害的,你可知那寿宴之上都是何等的世家权贵,凶手真在他们其中,你又如何抗衡?”乔逊想到这些就悲痛至极,说话间都带了几分颤抖。
“娘定是被他人所害!”今穗斩钉截铁道,神情逐渐变得狠厉决绝。
洛绾君亡故后,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风言风语说她在孟老夫人寿宴上狐媚世家子弟,攀龙附凤,被主家捉奸在床,才羞愧割腕自缢。
她的尸身被送回乔家时,全身上下除了一些淤青,就只有右手手腕处有一道极深的伤口,再加上洛绾君虽年近四十却依旧惹人注目的样貌身段,桩桩件件似乎都在一一印证这些谣言。
今穗当然对这些半个字都不信:“像娘这般温柔和善之人,家人亲朋俱在,若不是逼不得已又怎会选择割腕了结自己。”
说到这儿,她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即使父女俩当时就有所怀疑,但苦于世家勋贵权势滔天,自己又无半分证据,还是伸冤无门。
家中小半年来一直都被阴霾笼罩,今穗做梦都想为母亲沉冤得雪,试了许多法子都行不通,直到她求着姜佩兰把她带进了蜜煎局,她才感到自己离那些权贵更近了一分,也终于有了些许头绪。
“爹你放心吧,女儿自有分寸。”她的情绪从激动转为平静。
乔逊虽担心女儿,但也只好无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