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死寂无声,只有顾沉舟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呼吸声,以及白翊无法控制的细微啜泣。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血腥味、未干的泪痕气息,以及一种近乎毁灭般的绝望和爱恨交织的灼热。
顾沉舟蜷缩在书桌的阴影里,像一头被彻底拔去利齿、击碎傲骨的困兽。方才那泣血的告白耗尽了他所有强撑的气力,也彻底撕碎了他赖以生存的恨意铠甲。巨大的羞耻感和自我厌弃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不敢抬头,不敢看门口那个被他伤害至深、此刻却目睹了他最不堪一面的白翊。他甚至希望这冰冷的地板能裂开一道缝隙,将他彻底吞噬。
白翊跌坐在门边,身体因为高烧的余韵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微微颤抖。顾沉舟那句“还是会痛”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他的心。巨大的愧疚、灭顶的悲伤,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尖锐的心疼,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看着阴影里那个颤抖的背影,那个曾经光芒万丈的顾舟,那个冷酷暴戾的顾沉舟,最终都坍缩成眼前这个被爱恨折磨得支离破碎的男人。
时间在粘稠的悲伤中缓慢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白翊用尽全身力气,撑着冰冷的地板,艰难地站了起来。膝盖因为之前的撞击和久坐而酸软无力,但他强迫自己站稳。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刺痛了他的鼻腔。他拖着虚浮的脚步,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角落的储物柜——他知道那里有备用的医药箱。
打开柜门,取出白色的医药箱。金属搭扣开启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顾沉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却依旧没有抬头。
白翊提着药箱,走到顾沉舟面前。他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昏黄的光线下,顾沉舟手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清晰可见,皮肉外翻,血迹已经半凝固,看起来触目惊心。
白翊的指尖带着无法控制的微颤,他打开药箱,拿出碘伏棉球和纱布。他犹豫了一下,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顾沉舟受伤的手背。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
顾沉舟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深邃的眼眸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有被触碰的暴怒,有深不见底的羞耻,有巨大的自我厌弃,更有一种被对方怜悯姿态彻底激怒的、近乎毁灭的疯狂!
“滚开!”他如同被火燎到般猛地抽回手,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戾气。“谁要你假好心?!滚!别碰我!”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用最凶狠的姿态驱赶着靠近的善意,仿佛那善意比刀剑更能刺伤他残存的自尊。
白翊被他眼中的疯狂和抗拒吓得手一抖,碘伏棉球掉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污渍。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看着顾沉舟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排斥和痛苦,心口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
“我只是……想帮你处理伤口……”白翊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受伤。
“帮我?”顾沉舟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眼神冰冷刺骨。“白翊,收起你那套虚伪的把戏!你以为现在装模作样地关心我,就能弥补你做过的一切?就能让我忘记你是个什么样的骗子吗?!”
“我没有骗你!”巨大的悲愤和委屈冲破了恐惧的牢笼,白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顾沉舟!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当年错的有多离谱!我恨不得用我的一切去换回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七年的折磨,我认!是我活该!可是……”他死死地盯着顾沉舟的眼睛,泪水汹涌而下,“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样糟蹋你自己?!你能不能……看看你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变成了什么样子?!”顾沉舟被彻底激怒,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笼罩住白翊,赤红的双眸死死锁住他。“这不都是拜你所赐吗?!白翊!是你!是你把我变成了这个满心仇恨、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现在你又来指责我糟蹋自己?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什么立场?!”
巨大的愤怒和痛苦让顾沉舟失去了最后的理智。他看着白翊那张布满泪痕、写满痛苦和指责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心疼(这心疼在他此刻看来,无异于最恶毒的讽刺),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瞬间冲垮了所有!
“好!你不是想赎罪吗?你不是想弥补吗?”顾沉舟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危险,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推拒,而是以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抓住了白翊纤细的手腕!
“呃!”白翊痛呼一声,手腕仿佛要被捏碎。
顾沉舟无视他的痛楚,眼神里燃烧着燎原的怒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他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强大到恐怖的力量,粗暴地拽着踉跄不稳的白翊,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主卧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又急又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要将所有翻腾的爱恨情仇,都强行拖入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无法逃脱的领域!
“顾沉舟!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白翊惊恐地挣扎着,身体因为虚弱和恐惧而无法抗衡,只能被拖拽着前行。手腕处的剧痛和顾沉舟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气息让他浑身冰凉。
顾沉舟充耳不闻。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拖着属于自己的猎物,一脚踹开主卧厚重的房门!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