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天傍晚,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再次袭击了白翊。
或许是心绪郁结,或许是身体底子太虚,白天还只是有些乏力,入夜后体温却急剧攀升。熟悉的眩晕感和刺骨的寒意瞬间将他吞噬。他蜷缩在冰冷的床上,裹紧了被子,却依旧冷得牙齿打颤。喉咙干涩得像要冒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下身的伤口在高温下也隐隐作痛。
他强撑着不想惊动任何人,巨大的疲惫和自厌让他只想独自熬过去。但体温越来越高,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在陷入昏沉前,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枚被顾沉舟夺走的戒指,在眼前冰冷地旋转……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中,他隐约听到客房外传来压抑的争执声。
“……他烧得很厉害!顾沉舟,你不能……”一个带着焦急和愤怒的女声,有些熟悉。“我的事,轮不到你管。”顾沉舟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他现在需要医生!或者至少……”“周谨!”顾沉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和烦躁,“送苏小姐出去!”“苏冉!是苏冉!”昏沉中的白翊猛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他挣扎着想睁开眼,想喊出声,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门外的争执似乎停止了。脚步声远去。
白翊的心沉了下去。唯一可能关心他的人……也被赶走了吗?
然而,片刻之后,客房的门却被轻轻推开。
顾沉舟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线,看不清表情。他的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白翊身上。
他沉默地走进来,脚步比平时更沉。他没有靠近床边,只是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空气里弥漫着病人特有的、带着一丝甜腥的燥热气息。
白翊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里是顾沉舟冷硬的身影。巨大的恐惧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他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但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脆弱让他无法控制。
顾沉舟看着白翊烧得通红的脸颊、干裂渗血的嘴唇,还有那无声滑落的泪水,眉头紧紧锁起,眼神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被打扰的不悦,有深沉的审视,有不易察觉的烦躁,甚至……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挣扎?
他沉默地站了很久。久到白翊几乎以为他又会像上次那样,丢下一句冰冷的命令然后离开。
最终,顾沉舟极其生硬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冰冷的话,打破了死寂:“周谨,联系李医生。”他顿了一下,目光依旧锁在白翊痛苦的脸上,又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冰冷补充道,“……还有,让他联系白翊的母亲。告诉他儿子还没死。”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什么极其不情愿的任务,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客房,背影冷硬决绝。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白翊却呆呆地望着门口的方向,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不是因为身体的痛苦,而是因为顾沉舟最后那句话。
联系……他的母亲?顾沉舟……允许他联系家人了?
那道冰冷坚固的高墙之上,一道细微却真实的裂隙,终于透进了第一缕微光。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