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秦安说话,她抢在前面认真地说:“秦安,至少让我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要让我等好吗?”
“后日…”
“后日,只有两天了。”符岁喃喃自语。
秦安不忍心看符岁如此伤痛,忍不住叫道:“郡主……”
“哪里呢?”符岁只是一味追问。
“城东十五里。”
“所以你后日一早就要离开了?”
“是……”
符岁沉默良久,起身从旁边的柜子上取出一只长匣,放在书案上。
无需打开,秦安便知那匣中装的是什么,他不解地看向符岁。
符岁不理会秦安,缓缓打开匣子。一柄横刀躺在其中,刀尖缺失一截,刀身上也有几处豁口。刀柄圆环内饰以狮首,如今残缺半边。
这是晋王的佩刀,秦安把它从泥石中寻回,从并州带到京都。
“用它杀了王懿甫。”
断裂的圆环、残缺的刀身、破碎的花纹,每一处都在诉说晋王遇袭时的悲惨和痛楚。秦安眼中滑下一滴泪水,在刀身溅起小小的水花:“那就再也拿不回来了。”杀人凶器会作为证物被收缴。
“没关系。”符岁的语气中有不容置疑的冷硬,“刀就是这样用的。”
秦安伸手想拿起匣子,没等他触及,符岁就将匣子从他面前抽走。
秦安疑惑地抬头,只见符岁从桌上拈起一枚银珠,直直向窗户扔去,那银珠撞破窗纸,落在屋外。
秦安脑中冒出一个念头:那块窗户原先糊的是窗纸吗?什么窗纸这么不结实?
“砰,”程力武撞开门冲进来,秦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反剪双手按在桌上。立刻又有两人进来,熟练地将他绑缚住。
秦安这才知道符岁要做什么,他奋力挣扎,拼命喊着:“不行,你不能这么做,郡主……郡主……”
一张帕子捂在秦安嘴上,他便连话都喊不出。
符岁问程力武:“豆苗呢。”得知豆苗在外面,就让程力武叫豆苗进来。
豆苗满脸惶恐地走进屋内,她刚刚在外面亲眼看见秦安被拖走。她腿一弯跪在冰凉的地面上恳求道:“郡主,秦安性子骄矜,素来尖嘴薄舌,若是惹得郡主不快,郡主尽管责打,只求郡主看在秦安多年劳苦忠心的份上留他性命。”
“抬起头来。”
豆苗连忙起身跪直,眼中尽是不安。
“从现在起,秦安的饮食起居由你一人照应,到后日为止不许任何人接近他,不许他传递消息。若有差池,他的性命神仙难救。能做到吗?”
豆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郡主府内有些事情不是她该知道的,但是她不能眼看秦安死。豆苗伏身叩首,坚定地答道:“我能。”
等豆苗离开,符岁开始询问秦安联络的那些游侠恶徒。
“跟秦中官接触过的一共有五人,我找了个地方关着。”符岁召秦安来前那几人就已经被控制住了,只是秦安还未同他们说所杀之人具体身份,程力武也没法从他们口中问到太多。
“知道他们身份了吗?”
“知道,有两个通缉要犯,另三个也都是被销了户的。”那种地方没有良民,都是些见不得光没有户籍路引可用的人。
“灌哑弄瞎,两个通缉犯扔去京兆府,其他人远远送走。”
程力武一一应下,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好在他这些年三教九流认识不少,有些事做起来不至于手软。
“秦中官那边……”程力武试探着问,以秦安的性子他实在没信心能让秦安消消停停地被软禁。
“你只管叫人守好了,除了豆苗连只鸟雀也不许出入,其他不必管。”
听见只需守门,程力武松口气。
“还有最后一件事,”符岁在历本上搜寻着,叩云会将京中大小集会戏场写在历本上,“后日慈恩寺有戏场,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秦安带去慈恩寺,务必要让听戏场的官员家眷和寺中沙弥都看见他,未时之前不许离开。”
把秦安安排好,符岁让程力武将他父亲寻来。
程宝定来时天色已暗,书房内却没点灯,符岁背对他站在桌后,只有一个晦暗的背影。
“点几个忠心可靠的,备好刀弓,后日随我出门一趟。”符岁府上仆从不多,唯有护卫是超额的。符岁光明正大养护卫看家护院,皇帝也视若无睹默许此事。但在这些护卫中混着几个死士。
程宝定连问都不问便应下。
甘弈章带着手下在道边歇着,今天一睁眼他就觉得眼皮直跳,想到今日要做的事,甘弈章在心里求了又求千万别出岔子。
一队人马从他们身边奔过去。马跑得快,甘弈章也没来得及细看,只看见几个青壮男子中间围着个全身披黑的人。
甘弈章咋舌,秦安这人怎么回事,该不会直接把郡主府上的护卫带出来了吧。这么一想甘弈章顿觉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巳时末,甘弈章终于听到前方传来惨叫。他挥挥手示意手下准备,等到惨叫声停止,他跨上马带着人往前面去。
本以为会看见尸横遍野的景象,走近却发现几个男子守着一群仆从不许他们喊叫,路中间则站着一位身披黑袍的人,脚下蜿蜒出一滩血水。
甘弈章心头一跳,这人绝不是秦安。他带来的人按照之前的安排将那几人团团围住。甘弈章下马悄步上前,每走一步心中不安就多一分。
甘弈章有种预感,只怕要坏事了。
似乎听到甘弈章的脚步,那黑袍人转过头来。甘弈章眼睛逐渐睁大,惊恐如见恶鬼。
那黑袍人的兜帽滑下,露出永安郡主明艳动人的脸。她身前跪着死不瞑目的王懿甫,一柄残刀深深地埋进王懿甫胸膛,而刀的另一端就握在永安郡主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