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暑假那会儿,冉明茱开始初次接触田野作业。
或许是因为想要离冉卫国和彭清泉近一些的缘故,她一直都致力于去做西北地区相关的社会人类学研究。
那时候恰好系里有位研究肃南裕固族文化的老教授负责主持相关的本科生田野作业,冉明茱便主动联系他,顺利加入了老教授专门为本科生开设的团队。
与此同时,浅岸也在团队中,正跟着这位老教授准备毕业论文。
老教授的精力有限,主要还是更关注他的硕博士生,本科生的团队,便全权委托浅岸帮着主持大局。
和浅岸还有其他同学们一起在肃南自治县住了半个多月,结束研究任务回到北京的时候,冉明茱仍然和纪逐渊约着一起回家。
那会儿纪逐渊初具声名,不断接到很多相关剧团商业演出的邀约。冉明茱去做田野作业,他就留校参与商演,一边等她,一边还能赚不少零花钱。
冉明茱返校当天跟纪逐渊约了晚饭,离开宿舍下楼时,纪逐渊已经等在不远处的花坛边,两人一起往校外走,在路上刚好遇见浅岸。
“学长好。”
浅岸对冉明茱他们这些初次展开田野作业的学弟学妹们很负责,不仅在生活上帮助他们习惯肃南当地生活,在解答学业上的疑难问题时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此冉明茱很尊重他,隔着老远就主动打招呼。
埋首走在人行道中的浅岸正准备去食堂随便吃点,然后直接转战图书馆,除了背着个书包外,手里还拎着两大沓厚实的文件袋。
他见到冉明茱和她身边的纪逐渊先是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之前大家聊天时,冉明茱提过她有一个在央音读书的组合家庭弟弟,想必就是眼前这位。
双方俱是匆匆擦肩而过,所以纪逐渊对浅岸没印象,浅岸倒是对纪逐渊印象深刻。
后来他还不止一次对冉明茱提起,纪逐渊说到底跟他们完全不是一路人,没必要过多来往。
纪逐渊听着,没好气地冷笑出声:“不跟我来往,跟他来往。”
冉明茱倒没觉得浅岸有什么错,她了解浅岸的为人,他也不是为了挑拨离间:“浅岸现在在新西兰研究毛利人,我天天扎根临夏什么马家庄,坡子乡的,看起来的确和大明星格格不入。”
“冉明茱。”
被浅岸气得头疼,纪逐渊连带着脸色也愈发铁青:“你是不是六年来一直在用他的话给自己洗脑。”
他必须要将浅岸的歪理全部从冉明茱脑子里踢出去:“我们都是在擅长的领域里,认真钻研,努力工作的人,为什么不是一路人。难道因为我一次巡演比他一辈子都挣得多?”
话音未落,冉明茱已然凑上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好了好了,是一路人。”
更何况,她没那么轻易被浅岸影响,而是自己本来就有些担心。
纪逐渊不解:“担心什么。”
“你刚刚说的。”
冉明茱不介意再重复一遍:“你一次巡演大概挣得比我一辈子都多,你是百老汇的大明星,如果说,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永远不断地追求你的梦想,在音乐剧舞台上实现自我价值。”
这个问题冉明茱早在屿城时便跟杭沁讨论过,原本没想到会有机会当着纪逐渊的面问出来。但既然决定在一起了,她还是要阐明自己的隐忧:“那你喜欢我什么。早已不再需要的补课技巧和你当年受伤时给下的承诺吗?”
而且,冉明茱疑惑道:“难道你身边没有人说过,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有。
那些人大多和祝珣的心理类似,对从事艺术行业的人有无数刻板印象,认为他配不上冉明茱。
可惜,纪逐渊从来不听他们胡言乱语。
至于他喜欢她什么——
“全部。”
纪逐渊被绕得云里雾里,将本就凌乱的头发乱糟糟揉得更杂乱:“我喜欢你的全部。你只需要站在那里,我就喜欢你。你给不给我补课,你在我受伤时承诺过什么都不重要,我就是喜欢你,全世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哪怕:“你现在已经和浅岸或是其他人在一起了,我还是喜欢你。我可以等到你们分手,离婚,什么都可以。”
纪逐渊的一番话毫无章法,听在人生规划从来整齐的冉明茱耳里,跟天方夜谭差不多。
她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纪逐渊的额头,又捏捏自己,狐疑地抿唇而后松开:“纪逐渊,初步判定,你应该是演戏演多了。”
否则根本说不出这种违背人类本性还不过脑子的情话。
无论如何,他都这么深情剖白了,冉明茱觉着自己也着实不需要再担心些有的没的,患得患失。
于是只默默按下了《星球大战》的播放键,长舒一口气,将他推回先前两人并肩的位置坐稳:“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