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尸彭踞、中尸彭质、下尸彭育。”这话对于甘衡他们来说就太过深奥了,鹤山道人笑了笑,不打算同他们讲得太深入,便道:“就拿二位来说。”
他指了指甘衡:“施主你主中尸彭质,心思柔软,敏感多情,症结在心,是最温善不过的人,于‘斩三尸’里,最难过的一关,便是彭质。”
甘衡只觉得这小道人,一字一句全说到了要害上,他不由地叹了口气:“还真是没有说错。”
鹤山道人又指了指苛丑道:“而这位施主呢,主下尸彭育,精力强盛,护短占有欲强,症结在下腹,是星欲旺盛之人。”
这话一出,鹤山道人没尴尬,苛丑没尴尬,甘衡尴尬了。
甘衡心想,艳鬼不愧是艳鬼啊……
他偷偷瞥了苛丑一眼,发现这鬼正抵着下巴不知道深思些什么,甘衡生怕他胡乱想些什么不该想的,连忙咳嗽了两声。
苛丑便凑近了问他:“嗓子不舒服么?”
正值瘟疫敏感期间,这咳一下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甘衡:“没有。”
“要是不舒服别憋着。”苛丑说着伸手就朝甘衡喉结处摸过去。
甘衡连忙一缩脖子,眉毛拧得厉害:“狗爪子!”
一旁的鹤山道人见此就乐呵乐呵道:“两位关系真好。”
甘衡被这小道人笑得耳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好意思什么,只觉得这些修道之人确实是有点东西在身上,只一眼便能看透许多。
“好了,两位施主便在此歇下吧。”鹤山道人推开一扇房门,示意他们两人进去。
甘衡一踏进去就傻眼了,他问:“就……一间床啊?”
鹤山道人笑眯眯的,“特殊时机,观里客房不够,两位施主凑合一下。”
甘衡看了苛丑一眼,心想,反正这鬼跟着自己这一路也没有睡过床,随便挂哪睡应该都行。
一间就一间吧。
长生观里确实收留了不少人,甘衡放眼看去,大多是穷苦的可怜人,他们这些人眼神痴痴的,只在有吃的时候才会眼前一亮,他们不在乎什么瘟疫不瘟疫的,活着于他们来说已经就很难了。
甘衡叹了口气,又低头去摆弄那方才分发的药材,他闻了闻,不是什么很名贵的药,但都是能清瘟的,这小小的长生观也算是尽心了。
“小施主。”方才走了的鹤山道人,又突然折了回来,他说:“我们道长想请你移步偏殿一叙。”
甘衡微怔,是那轿子里同他对视上的老头,他抚了抚衣摆:“正好,我也久仰丹丘道长之名了。”
鹤山道人伸手拦了一下,礼貌道:“知道两位关系好,但道长说了,只见小施主一个。”
甘衡回头,就见苛丑也想跟上来,被拦住了这鬼面色臭得厉害,甘衡便伸手弹了他一下:“乖乖等我。”
这哄小孩一般的做派,苛丑到是受用,一句话没说,当真乖乖站着不动了。
长生观偏殿,甘衡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屋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清晰的水漏声,一声一声提示着所有人时间的流逝,却也像某种意义上的倒计时。
他看到屏风之后隐隐绰绰的人影,不确定地唤了一声:“丹丘道长?”
苍老嘶哑的声音缓缓道:“走近来些……让贫道看看你……”
甘衡便应着这话走上了前,两人隔着一盏屏风,仅靠那被微弱的烛火投映到屏风上的影子辨认彼此。
“久闻丹丘道长大名。”甘衡刚俯身拜下去,那屏风就犹如书页一般自动翻开,两人之间再无遮挡。
甘衡一愣,抬头看过去,那高坐之上就是先前在长生观门口见到的那老头,丹丘子颤颤巍巍地冲他抬手,费力地招了招,尤嫌甘衡离他还不够近。
甘衡便又往前走了几步。
此时两人之间不过半臂距离,离得近了,甘衡甚至能闻到丹丘子身上的味道,一股很浓郁的檀香,可这檀香再重都遮盖不住腐朽衰颓的味道,那是将死之人身上特有的。
丹丘子伸出手,那手臂上只剩皮了,而且皱纹和斑点丛生,仿佛使点劲就能将它整个从骨头上撕下来。
甘衡眼见着丹丘子够不着自己,那手却还是迟迟不肯收回,他便连忙上手扶了一下,“道长,当心。”
丹丘子浑浊花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他,已经薄到快要消失的唇紧紧抿着,他突然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快了……”
甘衡皱眉问他:“道长说的是什么快了?”
丹丘子突然激动地从高位上站了起来,他如今这般高岁还活着都已经是奇迹了,哪还有站起来的力气,繁复的道袍之下整个人犹如腐化的朽木,仿佛下一瞬就会被这厚重的袍子压垮。
“道长!”甘衡惊得立马一把撑住他,不让他倒下去。
丹丘子瞪着眼睛,浑身都在震颤,他伸出手也不知道究竟是要握住什么,字字泣血道:“大厦将倾啊!!!!”
下一秒,他整个人便合眼晕了过去。
“道长!!”吓得甘衡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不敬了,抱着人就往外面跑,“来人啊!快来人!你们道长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