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许嘉远被两个学生抬着回来。
许炀还以为是去木匠家的沈南翊回来了,出门看到许嘉远脸色苍白,面露痛苦的模样,大惊失色,赶紧问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就是摔了一跤扭着了。”许嘉远汲气,疼得直哆嗦。
许炀看向一旁的学生,余骆舟赶紧说道:“许夫子腿早就有旧伤,几个月之前又摔了,伤势未好全便去书院授课,今日是听闻省城来信,走得慌忙踩空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说着,他们两便将许嘉远扶着躺到了床上,余骆舟又解释道:“已经让宋歌去找大夫了。”
许炀蹲在他身边,将他的鞋子给脱了,脚踝已经肿了一大片了,他忍不住嘀咕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也不顾着点自己。”
“哎,下次不会了下次不会这样了。”许嘉远叹息了一声,也没有说是什么事。
周惠也匆匆赶来,问道:“是杜卿有消息了吗?”
许炀连忙问道:“是我爹爹吗?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不说了不说了。”许嘉远赶紧打断这个话题,转头对余骆舟和姜峰道,“你们两个辛苦了,喝口水吧。”
周惠招呼着两个人去喝水,许炀待在屋子里追问道:“爹,其实我爹爹没有死,对吧?”
“这事你别管了。”许嘉远不愿提起,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脚,其实背上也很疼。
许炀皱着眉头,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为什么我不能管?我爹爹还活着,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说?”
许嘉远瞥了许炀一眼,他并不想说这个事情,只是沉默。
许炀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爹爹他跟傅淳一起走了,他不要你,也不想见到我?不然为什么……”要把我换给侯府。
许嘉远怒斥道:“当然不是,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爹了?”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许炀咬着牙冠,眼眶红红的。
难道他不把自己当儿子吗?到底还是跟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傅淳与他们更亲是吧?
许炀还记得傅淳回来的那天正是五月十五,月圆之时,永安侯府张灯结彩的。
许炀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只知道家里的下人忙得不可开交,许炀站在凳子上往外看去,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他远远便看到一身华丽新服的傅淳,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得意,他身边还跟着傅家的几个公子,他们全都簇拥着傅淳。
许炀当时不知道这人是谁,看到他脖子上一颗红红的小痣,知道这也是个哥儿,当时他还以为这是永安侯府给世子找的夫郎。
傅淳的目的地便是许炀住的小院,他抬头看到了从围墙里露出脑袋的许炀,两个人目光相对。
“你竟敢在那偷看本少爷。”傅淳瞪大了眼睛,派人踹开小院子的门。
许炀看着一群人挤进了自己的小院,有些慌张的问过几个公子的好,傅淳仰着下巴道:“怎么不问侯我?”
“请问你是?”许炀不知道他是谁。
“你占了我的身份,还敢问我是谁?傅炀我告诉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永安侯府的少爷吗,你亲生父亲不过是乡下的瘸子。”傅淳傲慢的说道,“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傅淳!”
许炀对于他的傲慢没有实感,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那时候他没有想别的,他只觉得眼前的哥儿被养的很好,漂亮自信,即便是从乡下来的也皮肤细腻。
许炀想,自己的亲生父亲一定对他很好吧?所以才能养出他这种娇惯的性子。
“难道你没什么要说的吗?”傅淳一顿耀武扬威后没有得到回应,十分不爽。
许炀问道:“他们……一定对你很好吧?”
傅淳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惯不自在的说道:“好有什么用?乡下的穷鬼,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抢了我的侯府少爷位置,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的。”
许炀沉默的垂下眸子,不再言语。
“你一副我欺负了你的样子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占了我的身份,你欠我的我会全都要回来。”傅淳上前一步,拽住许炀的衣襟。
许炀抬起头看傅淳,语气平直的询问:“你回来了,那我可以回去吗?”
傅淳顿了一下,面目变得扭曲,半响才咬牙吐出一句话来:“他们根本不想要你,只想要我这个儿子,你回去不过是自取其辱,还是想被再抛弃一次?”
这是许炀对许家夫夫的初印象,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傅淳似恨他得很,处处给他脸色看。
许炀知道,侯府不想让他走的,毕竟养了这么多年,他长得还可以,到时候随便嫁给谁侍君也好,做小的也好,也能笼络一下别人。
最后傅淳折腾够他了,毁了他的名声,再将他赶了出去。
京城不能留了,许炀拿到了自己的户籍书和一些家当,天大地大竟然无处可去。
他最后还是回去清水镇,想要看看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们总不能真的把他赶出去,他是抱着先赖在家里,到时候再找出路的想法回来的,不过许嘉远却过得很苦,断腿没有好,拄着拐杖一个人活着,看到许炀的时候流了两行清泪,一直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