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问句,但梁忱语气并不像诘问。
就是下意识的。
虽然这么问很奇怪,但话已出口,收不回。
只是对方的反应比他想的要奇怪,梁忱定眼看过去,看到对方轻抿的薄唇动了动。
梁忱:“嗯?”
这是什么眼神?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对方说。
“……这样。”梁忱不疑有他,他知道自己的记性向来一般:“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那天应该没告诉我。”
这一点梁忱很笃定,因为他觉得自己肯定能记得对方的名字。
沙发上,男人的目光移过来,梁忱不躲不避,他就在这样的对视下带着笑意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
“骆珩。”对方说:“梁忱,我叫骆珩。”
一股感觉扑面而来。
模糊又熟悉……
梁忱几次想张口“我们以前见过?”,视线在骆珩脸上扫了一圈,收回去了。
“姓骆……你跟桑花民宿的老板娘是亲戚么?”
骆珩:“嗯,你住那里?”
“对,昨晚刚住进去。”梁忱朝他走过去:“你刚才叫我什么事?”
“你的眼睛应该被河里的细菌感染了。”骆珩打开了茶几上放着的医药箱,从医药箱里找出一瓶眼药水:“这个你拿着。”
“谢谢,多少钱?”
“不用。”骆珩头也没抬,继续在医药箱里找着,“你是为了帮爷爷捡琴受的伤,该我谢你。”
“也没什么。”梁忱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有些可惜了那琴。”
骆珩摆手示意他别太放在心上,声音很平和:“眼睛不要一直用手去揉,”
说着又从药箱里拿出了云南白药递过来。
梁忱:“嗯?”
骆珩却没说话,指了指梁忱的右大臂。
梁忱正想问手臂怎么了,猝然反应过来什么,不吭声了。
骆珩将药放在桌上,很轻的一声,只是这氛围太过安静,一丁点声音都被放大了。
骆珩:“需要帮忙吗?”
“应该不用吧。”梁忱坐到沙发上,用手将卫衣袖子一捞。
到底不是自己的衣服,轻轻松松就捞到了肩膀位置,手臂上被达塔捏过的地方已经紫了,被原本白嫩的肌肤一衬,看着竟然有点吓人。
梁忱自己也吓一跳,平时磕着碰着不太疼他都不在意,这是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自己身体这么脆,冷不丁冒出一句:“我不会有病吧。”
骆珩:“……”
梁忱说完自己先笑了。
笑了一会儿,问:“这个怎么用?”
“先喷红的,再喷白的。算了,”骆珩说:“我来帮你吧。”
梁忱点了点头,那点笑容还是没止住,将胳膊伸过去:“麻烦了。”
“客气。”骆珩说。
“回去之后,照着我这样喷。”上完药,骆珩从药箱又拿了酒精、棉签、碘伏、创口贴等日常可能用到的药品,在茶几下方找了个小塑料袋装起来:“这些你拿去用。”
“谢谢。”梁忱目光盯着他给口袋打结的手,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好巧。”
骆珩嗯了声:“这回不叫先生了?”
梁忱声音有些无奈:“能不提了么……对了,那照片感觉怎么样?”
“很好看。”骆珩说。
梁忱点点头:“你喜欢就行。”
三言两语间打破了先前的尴尬,梁忱放下袖子,拆开眼药水打算滴几下,刚仰起头,听见骆珩问:“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朋友推荐的。”
“准备待多久?”
“两个月吧,”梁忱说:“民宿订了两月。”
“这样。”骆珩点了点头,抽了张纸递过去:“希望你能喜欢这里。”
“这里挺好的。”梁忱闭着眼笑:“我现在就很喜欢。”
梁忱上完药就出去了,骆珩留在客厅里整理药箱。
其实没什么好整理的,家里有老人,骆珩几乎每月换一次药,都在保质期内。他就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好让自己不再去想。
可有些东西,一经冒头,便成燎原之势,灭不了、挡不住。
久远又记忆犹新。
……
骆珩将医药箱轻轻合上。
他果然没记得我。
---
梁忱走回刚才的位置坐下,盯着灰烬里埋着的东西:“是不是要烤好了?”
“快好了,等珩儿出来就可以吃了。”
“你这孩子刚才不该跳下去的,”骆永平想到刚刚发生的事就忍不住教育:“扔就扔了,就算捡回来也用不了。但你说也不说就跳下去太危险了,万一溺水了怎么办,我一个老头子只能干看着。还好我们这河没多深,以后不要这么莽了,命是自己的,况且这琴也不怎么值钱,你刚才要真出点什么事,爷爷我后半辈子都心安不了。”
“我心里有数的。”梁忱笑了笑,对他来说,很多事没有该不该,只有值得不值得。
“对了爷爷,那个二胡您放哪儿了,”梁忱说:“可以让我试一下,应该能修。”
“有数也不能这么……你说什么?”骆爷爷先是愣了愣,随后惊喜地转过了头:“孩子,你真能修?”
梁忱望着老人几乎不能视物的眼,轻声说:“虽然不能保证和原来一样,但修好肯定没问题。”
骆永平双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