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倩接过惊奇地说:“这怎么干了?”
“怕你姐急着穿,你看这天又要下雨,我到锅炉房把它烤干了。”
高倩激动地眼中充满泪花,一把拉住她:“阿姨,谢谢你,我替我姐谢谢你。”
“谢什么,听护士说你姐没事了。高倩,我走了。”
“哎,阿姨到房间了,咋能回去?”
“我不想让你姐看见。”阚秋月解释道。
高倩也知道她姐不喜欢阚秋月,可是人家大老远跑来看她,又帮她冼好衣服并且烤干,如不让她姐说句感谢话,总觉得过意不去似的。于是便拉着阚秋月:“你既然来看我姐,怎能不叫她知道呢?”说着硬是把她拉进了房间:“姐,阚阿姨来了。”
高鸿一看是她,脸当时便严肃起来,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
“我用不着你的关心,你来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快收起你那一套,我是不会上当的。”高鸿连看也不看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让阚秋月无法接受的话。
高倩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指着烤干的衣服冲着高鸿嚷道:“阿姨来了没停就给你去洗衣服,洗过怕你急着穿又到锅炉房前给你烤干,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没想到高鸿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二目圆睁吼道:“ 阚秋月, 你又搞什么名堂?”
“我……我……”她被高鸿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阚秋月,你那一套迷惑别人差不多,可迷惑不了我。你马上从这里消失,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高鸿,阚阿姨来看你, 又帮你洗衣服, 难道你的心全黑了?” 高倩忍不住便大声责怪高鸿。
阚秋月怕姐妹俩为此事吵起来,忙拦住高倩说:“小倩, 你少说句,我这就回去。”
“你本来就不该来,回去写个检讨交给大队。”
阚秋月不由地一阵心酸,她咬住牙强止住眼中的泪水没有流出来,勉强说了声:“我走啦。”
高倩看了看她姐,眼中顿时充满了怒火,正要爆发。阚秋月猛地把她拉到外边,并小声嘱咐她:“小倩,阿姨求求你,千万别因为我和你姐吵嘴, 不然, 阿姨心里更难受。”
“阿姨,实在对不起,你可别在意?本来你就不该来看她。”
“是不该来,可我也不知是咋回事就来了,你快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姐。千万别吵啦。”阚秋月噙着两眼伤心的泪水,无可奈何地说道。
高倩含泪抓住她的手:“阿姨,你太善良了,为什么好人不得好报呢?”
“瞎说啥,快回去,你姐身边没人。” 她说罢就转身离去。
“阿姨,你走好。” 尽管高倩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没有哭出声来,可是看着远去的阚秋月,泪水还是未止住,一下子冲破眼眶涌了出来。
这时阚秋月又回过头向她招手:“快回去吧。”
她忙举起手向她扬了扬:“你慢走,阿姨……”她一直站在那里看着阚秋月拐过墙角,从视线中消失,可她仍不肯离开一直站在那里,一种敬佩的心理油然而生,她突然被这位社会最底层的女人深深地吸引住,她始终不明白,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命运总是给她过不去呢?
尽管阚秋月临走时,再三嘱咐高倩千万别再吵了,可是高倩一句也听不进去,她回到病房冲着高鸿骂道:“你难道是个冷血动物,没有一点人性。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阚阿姨这么远来看你,给你洗衣服又烤干,你竟然连坐也不让,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你还是个人吗?”
高鸿被她骂得狗血喷头,有些架不住,自知理亏便解释道:“这也是没办法,对于阶级敌人就得这样,再说公社的领导马上就到,看见我和她在一起,会是一个什么印象呢?小倩,咱可不能上阶级敌人的当,你要知道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阚秋月之所以这样,一定有他的政治目地……”
“我说你是不是神经有毛病?”
“小倩,我清楚的很,告诉你,千万不要被这些虚心假意所蒙惑,她这是明目张胆地在拉拢腐蚀干部,我们一定擦亮眼睛,决不能让她的阴谋得成……”
正说着公社吴主任果真领着几个人来了。
高鸿看见忙坐起来招呼他们坐下:“吴主任这么忙,还来看我真是不好意思。小倩快给吴主任他们搬个椅子。”高倩却一动不动。
吴主任亲切地问她:“小高,我们不坐,你怎么样好点吧?”
“谢谢领导关心,现在好多了,中午打过吊水,我下午就准备回去。”
“哎,不要急着回去,好好养几天。”
“还有几份报告没有写好,我不能老呆在医院里。”
吴主任点点头立即夸奖道:“小高,你这种忘我的工作精神实在可贵,你的表现我已向李主任汇报过了,大家一致认为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我们现在就缺少你这样有朝气的年轻接班人,县里已决定提你为公社革委会副主任,材料已报上去了。”
尽管高鸿心情激动不已,但仍非常谦虚地说:“谢谢领导信任,可我做的与一个真正共产党员相比,还差的远。不过我会努力的,我要以一个党员的名义向党中央、向毛主席发誓,一定要更好为党工作,全心全意的为人民服务。”
“好,好,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我还有事得回去,你好好养病吧。”
高鸿忙送他们门外,吴主任拦住:“好了,不要送了,注意身体。”
“领导慢走。”高鸿一直把他们送到大门外才止步。
高倩在一旁气得脸色都紫了,如果不是在医院,她肯定和她大吵一场。
且说秀秀醒来发现母亲不在,以为去厕所了,可过了好大会仍不见回来。她突然想起昨天的之话,可能去学校找老师了,便对南南说:“南南,快起来,咱妈可能去了学校,以后少让咱妈操点心,千万别再逃学,快上学校,当着咱妈的面,向老师认个错。”南南一听母亲去了学校,爬起来拿了书包,脸也没洗就匆忙向学校跑去。
阚秋月回到家,秀秀问她是不是去学校了?她回答是去了学校。秀秀又问南南情况啥样?她说不是太好,你别问了我想困一会。秀秀知道母亲一夜没有睡好,也不再吭声了。
此时阚秋月浑身酸疼、四肢乏力地躺在床上。不仅早饭未吃,同样中午饭也没吃,咳嗽明显加剧,到了晚上便开始发烧。
天明,秀秀就叫南南去请医生。医生检查过说像似伤寒,可能是受凉引起的。医生建议立即去医院治疗。可阚秋月说什么也不同意,硬说是感冒过两天就好了。医生只好给她打了一针退烧针,开了一些药。白天还好一直很稳定,可到夜晚病情突然加重,高烧伴着咳嗽,一阵清楚一阵糊涂。秀秀和南南守在她身边,用湿毛巾替换着放在她脑门上来降温,只听她迷迷糊糊地喊着:“荣荣……荣荣……妈对不起你。”秀秀不明白母亲是啥意思,忙抓住她的手:“妈,你在说什么?”
阚秋月没有理会她,仍然说:“是妈不好……把你丢了。”
秀秀以为在说她:“妈,我在这里。”
“不……不是……是你姐姐……”
“妈,你不是说我姐跟爸去了台湾了吗?”
南南对秀秀说:“咱妈可能是发热烧得说胡话了。”他对母亲说:“妈,你瞎说什么?”
阚秋月突然睁开眼看见是南南和秀秀。她停了一会说:“我梦见你姐了,她说你爸没有带她去台湾,一个人这么多年一直漂泊在外,我这个当妈的没尽一点责任,我对不起她。”
秀秀听了后抓着母亲的手:“妈,梦中的话不是真的,谁不知道,你为这个家受尽千辛万苦,妈,你是天下最好的母亲。” 她说着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秀秀,别哭孩子,妈不好,让你们跟着受罪了。”她边说边给秀秀擦泪。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秀秀赶忙叫南南再去请医生,医生检查后建议立即去公社医院。否则病情还会加重,可阚秋月仍然不愿去。秀秀没法子只好让南南去叫赵大婶。
不大会赵大婶跟着南南来到他家。
阚秋月看到赵大婶来了忙起身, 被赵大婶按住:“别动, 别动, 我说秋月, 你病成这样, 也不去医院, 你两天没吃东西必须住院,没钱,我这里有。”
“大婶,我的病,我知道,过两天就会好,不用住院。”
赵大婶坚持道:“不行,你必须住院,你也该为孩子们想想,你万一有个好歹,孩子不是更苦了吗?” 接着又喊道:“南南快去找你叔,把你妈抓紧送到医院,不能再耽搁。”
就这样,在赵大婶督促劝说下,天觉和南南强行把阚秋月送进公社卫生院。医生在给她作检查时。阚秋月问医生:“大夫,那个中毒的高鸿怎么样?”
医生一边检查一边告诉她:“两天前就出院啦。你这病比她严重多了,急性肺炎,如不及时治疗会有生命危险的。”
可阚秋月依然坚持说她没大病。
赵大婶回到家,对杨阳说他母亲病了让他去医院看看,可他不愿去,让赵大婶一顿好说,这才和明军一道去了医院。
正巧高倩也赶到医院,她听说阚秋月生病住院,便匆忙赶了过去,当她看到阚秋月病得变了模样,当时大惊失色:“那天你来医院时,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两天时间病成这样……” 阚秋月忙使了个眼色不让她说出来,可高倩没有明白她的意思。阚秋月断断续续地打断了她的话:“这两天你跑那里去了……也不见你的影子?”
高倩对她说:“我姐出院后,我去同学那里玩了两天,回家听说你病了,就赶了过来,阿姨,是不是你那次来医院……”
一直没说话的杨阳在一旁似乎明白了,没等高倩说完就把他拉到一边问道:“小倩,她几时来医院的。”
“就是那天一早她来看我姐。”
杨阳听罢一句话没说转身便离开了医院。高倩也不知怎么回事?
夜晚,高倩回到家,高鸿问她干么去了?
高倩回答:“去医院看阚阿姨。”
一听这话高鸿马上开了火:“你是一个革命知青怎么去看一个阶级敌人呢?”
“那人家阚阿姨怎么能去看你呢?”
“她那叫拉拢腐蚀是别有用心不怀好意你懂吗,那叫向无产阶级进攻你知道不知道,我们要时时刻刻擦亮眼睛,绝不能给阶级敌人可乘之机,这是典型的阶级斗争新动向,下一步就准备对她进行批判,决不能让她得逞,这也是为你好,懂不懂?”高鸿振振有词地扣了这么一大堆帽子。
高倩用手指指了自己,带着一种讽剌的味道讥笑了两声:“为我好。”
“当然是为你好,我这个革委会副主任一旦批下来,就准备把你调到公社五七小组。”
“你别说这么好听了,那上次公社分了一个上大学指标,你蛮可以为我争取,可你却说我不够资格。”
“对,有这事,我们是来接受再教育的,来了刚一年就走了,能受什么教育呢,既然来了就应该踏踏实实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
“我是看透你啦,对自己的妹妹都这样,何况别人哪?你是怕我和阚阿姨接触影响你这次提干,你说对不对?”
高鸿被高倩说得一时火起,再次指着高倩的头,气愤愤地叫道:“你呀你,太让我失望了,难道我害你不成。”
高倩摆了摆手:“我先声明一点,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互不干涉。”
“好啊,想给我划清界线,死丫头,反你了,我这就写信告诉咱爸妈。”说着真得拿起纸和笔来。
高倩理也不理向床上一躺:“你愿意告诉谁就告诉谁吧。”
她虽然拿了笔和纸,却没有写,她也不想给父母添心思。过了一会她见高倩不吭声了,便拿出一副家长的口气说:“咱们家怎么出了你这样一个不争气的人,父母不在,我就是家长,你成天这个样子,简直是想把我气死。”
无论她怎么说,高倩却不叽不吭,大概觉得和她这种人再谈也分不出个理表,干脆缄口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