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阿落的小院时,已经快要到了天亮时分。
一听到有人推门的声响,阿落便从床上爬起来,他不过睡了一觉,隔壁的两人却不见了踪影。
疯女人此时还在睡,阿落掩上门,撇嘴道:“还以为你们跑了,想赖账不给钱。”
重芸:“我们可是讲信誉之人,哪里会干出这等事?”
宁让掏出钱袋扔给他:“小鬼,我们此刻就要出城,你可愿意与我们一起走?”
阿落捏住钱袋颠了颠,支支吾吾:“什么?……你们……就……就要走了?”
重芸:“对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是?不过,你和你娘如果愿意和我们去须台城,咱们这缘分还能再续一续。”她既然答应过他,也愿意一试,就像她之前在山寨里收留那些流浪小儿郎一样。
阿落本以为他们丢下他自己走了,现在又见他们回来,虽然心里愿意,但仍然嘴上逞能,“小爷岂是你们想要带走就带走的。”
宁让:“哦,看来你愿意继续在这方魔城?”
阿落:“我……小爷现在是自己想出去溜达溜达!”
重芸倒是听明白了,“哦,所以你是愿意和我们一起的嘛。”
宁让扫他一眼,“要走赶紧收拾。”
见阿落站着不动,重芸拍拍他的肩膀,“要不要姐姐帮你收拾啊?”
阿落一脸嫌弃得将脑袋一歪。
待这边收拾得七七八八,天已大亮,门外有人叩响了门。
一个长着胡须,一脸沉稳相的男人站在门外,他递出手中的腰牌,“我家主人命我来此等宁侯,马车已在外停靠。”
宁让看了一眼那腰牌,“马上就走。”
那人挥挥手便有人上来帮着他们搬行李。重芸心中疑惑,这些人又是谁?但是细想之下又醒悟过来,既然宁让有本事将这方魔城城主请到千娇馆,必定是有办法让他出手,助他们平安回到须台城。
既然有人帮忙,她便尽量躲在一边偷懒。一夜未睡,她精力已经耗到极限,巴不得有一张床能躺上面,她肯定能像一块牛皮糖一样黏在上头,化成一滩软烂的糖水。
阿落带着疯女人一起坐在马车上,疯女人吃得好睡得香,清晨精力旺盛,眼看上了马车,更是左瞧瞧又看看,嘴里嘀咕个不停。
阿落捂住眼睛:“你别说了!别再说了!闭嘴吧!”
一个喋喋不休,一个气急攻心,鸡同鸭讲,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
可这丝毫不影响重芸的好眠,她此时裹了一床马车里的毯子,将脑袋埋进柔软的毛茸茸的毯子里,只露出半张脸,整个人缩在马车最里面的角落里,这些嘈杂都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宁让眼神落在她那双紧闭的眼睛上。虽然收了李叔林给的那些毒药药方,但是要配置解药还需要一番钻研。
眼前这一对吵吵嚷嚷的母子,他已经有了安置他们的初步意向。放在使臣馆是万万不能的,必须选一个更加合适的地方。
马车驶出方魔城大门。
城墙上,一个穿着鹤纹大氅、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像一面迎风招展的猎猎旌旗,冬日凌厉的北风将他的衣诀吹得上下翻飞。
他望着那马车渐渐离去,直到消失成为一个小黑点,他仍像望夫石一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身边走来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城主,是不是要派人跟上?”
李叔林不悦道:“这不屁话吗?!赶紧给我跟紧了!人丢了你这头就别呆脖子上了。”
老实男人唇一抿,头皮一凉,“是,城主。我是怕跟太紧,被发现就不好了。”
李叔林:“猪脑啊你,你得保持适当距离啊!”
老实男人心里想:到底要紧跟?还是保持距离?
重芸在车上晕晕沉沉睡得香喷喷,直到马车使劲抖动了几下,她被这一阵颠簸晃醒了。
疯女人:“哎哟哎哟!”
重芸睁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看着这马车中鸡飞狗跳的场景,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外面负责驾车的胡须男沉稳道:“宁侯,您的人到了。”
宁让掀开马车门帘,看见追月骑着大马,带着一众人在前方,他见到宁让时又惊又喜,“侯爷!”
追月本以为在乾女山可以好好度假几日,没想到宁让留书一封,让他带人马来此处候着,也没说具体侯到什么时候,他只能快马加鞭赶到此处,一等就是好几天。
阿落叫道:“侯爷?是您吗?”
重芸一听便是追月的声音,她掀开毯子,朝门帘外探出一颗脑袋,“追月!”一边喊一遍冲他朦胧的影子挥挥手。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人盼到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追月连忙下马,手握一把宝剑,几步跑到他们这辆马车前,顺着门帘朝里面望去,警惕道:“他是谁?”
阿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善,也将头伸出来,“小爷我是你祖宗!”
追月:“哪里来的泼皮无赖?开口就就嘴臭!”
阿落:“操,祖宗我给你脸了是吧?”
“小子,你要有命当啊!”追月说罢就抽出宝剑,一剑朝那毛小子挥过去。
剑还未落下,那驾车的胡须男却已经拔出了刀,一阵刀剑铿锵。
胡须男:“哪里有见客就拔刀的道理?”
追月:“哪有客人见面就妄图给人当祖宗?”
重芸早就把头缩回了马车内,她赶紧调和:“追月别打了,大家又没有什么仇,讲点文明嘛!讲点友善嘛!大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追月一遍挥舞手中的宝剑一边问:“什么?那泼皮要跟我抬头不见低头见?!”
阿落在马车里翘着二郎腿抠着指甲,“哦,让你天天来拜拜你祖宗,每日奉香祷告。”
重芸扶额:这阿落是不是不知道奉香祷告的都是死人?
追月身后那些随行的武官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帮衬,却被追月喝止:“你们都不要帮忙!”事关他的自尊心,他此时只想单打独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