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一时彼一时。
我琢磨着有什么办法能让它发出的光只能被我自己看到。
想到这里,我突然反应过来,如果我这边在不恰当的时候出现的来信提示会影响正事的话,我给他的回信也一样有这样的隐患吧。他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件事,那他是怎么解决的呢?
我前所未有地想给他写信,但这个时机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好在没等我做出决定,拖车车厢就被人狠狠敲了几下,姑娘们像被掐住了喉咙一样,一下子安静了。
她们死寂的眼神被惊惶与痛苦打碎,纷纷挪到了离我更远的地方。
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用手尽量捂住项链,让它的光局限在我的手掌之内,车门便被打开,一个男人像丢垃圾一样丟了一位陌生女孩进来,末了用凶狠的眼神瞪着车厢内的人,警告道:“别耍什么花样,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
放完狠话他就关上了车门,徒留拖车内一室死寂。
新来的女孩抽抽咽咽地哭泣着,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安慰或者帮助她。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大家都自身难保。
而我之所以有闲心思考这些问题,也只不过是因为我随时有能力离开罢了。否则我的表现大概比她们还不如。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时机不对,仍然决定先看看修西斯的来信,否则这红光一直亮着始终不太方便。
我从行李箱里掏出一张纸,让信的内容显示在纸上。
在这期间,女孩们惊异地看着我的动作,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除了那位哭泣的女孩,她仍然绝望地趴伏在地上哭泣,未曾抬头,因而也就意识不到我这些行为的异样。
一片黑暗中,我无法看清纸上的字迹,但好在项链已经不发光了。我把纸折好收回了行李箱内,打算脱身之后再看。
经过这一茬,女孩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挨挨挤挤地离我近了一些。
一个金发棕眼的女孩凑到我身边小声问我:“你也是被抓来的吗?你的东西怎么没被收走?”
我一时想不出该怎么解释。
难道要说我是自己想不开偷偷溜进来的吗?谁会这么傻自己把自己陷入险境啊?
是的,就是我。我就是这个傻子。
思索片刻,我还是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是自己进来的,所以东西没有被收走。”
她怜悯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傻子:“你知道这辆车会把我们运到哪儿去吗?”
我满脸无辜地摇头。
她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你这个傻子!”
虽然我们的声音都很小,但车厢里的姑娘们应该都听清楚了,我看见她们纷纷朝我投来怜悯的眼神。
这是个机会。我敏锐地意识到了这点。
“我以为我是被送去一个能赚钱的好地方呢!”我一幅民智未开的傻样。
那位金发的姑娘哽住了,看上去在犹豫要不要戳破我这个美好的幻想。
这时,那位一直哭泣的新来的姑娘恶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怒骂道:“你以为天上真能掉馅饼?这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好差事不成?你知不知道……”说到这里,她却说不下去了,只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了我身边。
“什么?”我决心把这幅傻样贯彻到底。
金发的女孩叹了口气,告诉我:“我们都是要被卖到那种地方做活的。”
我没听懂。
她撇了撇嘴,苍白的脸上扯出个讥讽的笑:“妓院、窑子,随你怎么称呼,我们都是要被送到这种地方去的。”
啊?
也许是我傻愣愣的样子逗笑了她,金发女孩露出个笑来,又很快蹙眉道:“你有家人吗?”
我不知道该说有还是没有。
她解释道:“既然你是被骗的,那你可以想办法给家人递信,让他们赎你出去。别觉得这会是什么好活计,能走一个是一个……”
我问:“那你们呢?”
“我……”她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我……”
角落里的一个女孩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我是被家里人卖掉的。”
虽然知道自己来到了异世界,但也许是此前的生活太安逸了,我从未想过人口买卖这种事居然真的存在,而且还是被自己的亲人出卖的。
没等我多说什么,这句话仿佛打破了什么屏障,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有人家里有三个兄弟五个姐妹,父母实在养不起,就把女孩子们都卖掉了。她们五个姐妹被卖给不同的人贩子,此生恐怕难有再见的机会。
有人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但后来家破人亡,亲戚找上门来接收遗产,顺手把她这个累赘给卖了。
有人自小生活在贫民窟,泥里摸爬滚打长大,为了给母亲买药救命把自己卖了。
那位金发女孩最后开口说:“我是被抓来的。”
她的金发如此特别,即使在昏暗的车厢里也仿佛发着光。
她说:“我相信只要我家人知道我在这里,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
我于是问:“你家在哪?”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出了答案:“坎迪亚娜邦的卡莱恩镇。”
我大为震惊,脱口而出:“你不会是领主的女儿吧!”
她僵住了,一幅被说中了的表情。
开玩笑吧!领主的女儿也会被拐!领主府的自卫队和牧师难道都是摆设吗?
车厢内被这个惊人的消息炸出一阵喧闹的讨论声,引来车主敲了好几次车厢壁。
这下我更走不了了。我控制不住去想,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领主,这些女孩是不是都能得救了?
我真的做不到视而不见、袖手旁观。
但我理应赶路尽快离开的。每拖一天我暴露的风险就越高。被抓回去以后我可能终生都不会再有一个人旅行的机会了。
可我已经亲眼看到了这个世界到底有多辽阔,又怎么甘心龟缩回那个小镇的面包店里呢?
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