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身后传来一声魅惑的轻笑。
“不劳王公子费心了,本宫自会带他去秦王府的。”
宋子雲并未掀开撵轿帘,王逸扭头看了几眼,刚想咒骂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人,撞见冯二那骇人的脸立马闭上嘴。
冯二反倒不耐烦起来,他手执马鞭敲了敲门头上雕着的凤尾,王逸这才连忙提起长衫下跪。
“不知殿下驾到,真是罪该万死。”
宋子雲并未说话,王逸只听见撵轿之中传来杯盖碰撞杯沿发出的清脆响声,宋之呵道,“冯二。”
冯二跳下马将这位身形单薄的学子扶起来,扶上撵轿,“殿下有请。”
王逸见状心有不甘,他本是王家庶出,在王炫面前更是抬不起头,他素来听闻宋子雲喜男色,本想借着今日赴宴结交长公主,没想到却被这样一个穷鬼抢了先。
王逸说道,“殿下可别被这人骗了。”
宋子雲又开口,“哦?此话怎讲?”
“此人名唤白暮非,原本家住在海边小小渔村,家中一贫如洗,是靠着在青楼的歌姬资助这才来了京城,私德如此有问题之人如何能与殿下同乘一辆撵轿?”
撵轿的门帘终于被掀开,王逸斜眼顺着帘缝偷瞄,宋子雲的脸被屏风挡住,他只能看见那细长的手指还有衣袖之外露出的一小节手腕,那手腕纤细单薄,腕骨微微凸起,仿佛一捏就会折断似地。
“殿下,我没有!”
“你还说你没有?你家那位歌姬已经找上了门,说是你已经许诺她他朝登榜必给她正妻之位。”王逸挺直腰板叫嚷道,“殿下千万别被他蒙骗了。”
“如此一看,此人的确私德有亏,多谢王公子提醒。”宋子雲打了个哈欠,“只是本宫选人向来只看外貌,不看私德。”
冯二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他立马捂嘴,“我家殿下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赶紧让开。”
撵轿继续行驶起来,屏风后却再未发出过声响,白暮非只能透过屏风偷窥那若有似无得身影,可屏风后的宋子雲自打他上撵轿之后就好像把他遗忘了似地。
白暮非轻咳了一声跪了下来,“多谢殿下替我解围。”
“不用,衣服换下来吧。”
白暮非这才发现近门帘出的竹藤小椅子上放着一套干净的男士长衫。
“殿下之恩,我无以回报。”白暮非泪眼婆娑,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多谢……殿下。”
“不用谢我,是我家护卫准备的衣服,他细心。”
白暮非刚酝酿出来的情绪被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他吸了吸鼻子,天真烂漫的眼眸中闪着一丝晶莹,乖巧地抱着干净衣服从屏风后露出半个脑袋。
可他没想到宋子雲好似等待猎物上钩的猎手,一双偷瞄的眼睛正巧撞进她的眼里,吓得他赶紧跪在地上。
宋子雲见他外衫虽被油渍雪水染湿好不狼狈,但五官清秀,额头宽阔饱满,好一副书生气,仔细一瞧确实长得俊秀清爽,眉眼之间似有山色。
“殿下恕罪,学生只是想当面谢一谢殿下,并非有意冒犯殿下,”说罢一双湿漉漉的眼神看向宋子雲。
“白暮非?”
“是,学生白暮非,字鹤谋,殿下可唤学生小字。”
“鹤谋?”
“正是在下。”
宋子雲冷笑一声,“百年自运非人力,万事从今与鹤谋。这词表达了乐天知命,享受归隐山田之乐,白公子既然唤鹤谋,怎么处心积虑拦本宫的撵轿呢?”
白暮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连忙赔罪道,“学生不知殿下说什么,许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是王公子他当街拦住殿下的撵轿,并非是在下。”
“可是本宫看见的却是他马踏肉摊,当街拦轿的人是你。”
宋子雲屈指指腹轻叩桌面,那双眸子仿佛能洞察一切似地看向白暮非,白暮非第一次莫名地感受到了来自一位漂亮女人的压力,他原本感激涕零的目色渐深,眼眶里湿润的晶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晦涩不明的阴沉。
“殿下果然明察秋毫,但殿下一开始也并非有意救我,而是借我之手试探王逸,只可惜王逸这蠢货三两句话便将我的底细和盘托出,殿下得知我在朝中无依无靠这才袒护我。”
“我为何要如此?”
白暮非道,“殿下得知我无依无靠私德有亏,便猜到我想方设法投靠您,这样的人忠诚。”
宋子雲轻轻摇头,“忠诚固然重要,可一个无权无势之人的忠诚,本宫要来何用?”
白暮非站起身来双手撑在宋子雲的书案上,刚才温婉激动的柔和目色荡然无存,“如果我说我是状元之才呢?”
宋子雲愣了片刻,终究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如此……自信之人。”
“殿下,我知你觉得我大言不惭。我不否认今日我是处心积虑投靠您,但我不为其他,”白暮非从怀中拿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就是为了这平水患的策论。”
宋子雲并未伸手去接,问道,“为何你要把这么重要的给本宫?”
“因为在下觉得当今大渊,只有长公主配得上我的才华。”
“狂妄。”
“拿下今科状元,便是我给殿下纳的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