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车队行驶到了秦州府和西北府交接的小县城。
街道上已然没有开门的客栈,所幸陆誉早已让侍卫前往此处寻了一处院子可以简单落脚休息,顺便过个新年。
听着窗外逐渐响起噼噼啪啪的炮竹声,云挽怀中的小宝却咯咯地笑起声来,他埋在云挽的脖颈处,吐着泡泡小声喊道:“凉...”
云挽晃动着小宝,眼中满是震惊,她声音温柔唤道:“再唤一声,你方才说什么?”
小宝扭了扭小身子,笑眯眯再次喊道:“...凉...”
说罢,他转身勾着陆誉的衣衫,露出仅有的几颗小牙齿,笑得天真道:“弟...”
陆誉正欲说话。
云挽如银铃般的笑声已然在屋内响起,“娘的好儿子,你怎么乱叫世子是弟。”
云挽抱着小宝在屋内晃动,她笑得温柔,眉眼处的红痣分外晃眼,她埋在小宝的胸前哄着他咯咯直笑。
陆誉无奈摇了摇头,继续拿起笔在红纸上写着对联。
云挽的余光看着陆誉不再望向她,她的眼底闪过一抹落寞和庆幸。
由她打断陆誉想说的话,总比他冷冷的说出口要好过得多。
“世子,今日没有什么厨娘,我给你做一顿年夜饭可好?”
陆誉颔首同意。
行至屋外后,云挽轻轻拍着小宝鼓鼓的小肚子,“臭小子,怎么偷偷学会唤娘了,差点让娘哭出声。”
“以后不要再唤世子是爹,好吗?”
“他若是不欢喜,又怎么会想起我们呢?你可是他念了许久的璋儿。”
云挽想着要做些熟识之物,便参照着去年年夜饭的款式给陆誉做了简单的四道酸辣菜式,还包了一盘羊肉馅的饺子。
陆誉看着不符合世家贵族该用的素净菜色,转头看着云挽的眼眸中满是期待。
“世子可要试试?这都是我最拿手的菜。”
罢了,就依了她。
陆誉夹起一块胡饼,在入口的瞬间,却没由来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他早已吃过许多次。
云挽看着陆誉吃得也比往常多,她小声唤道:“世子觉得好吃吗?以前有吃过类似的菜吗?”
“这是我第一次吃西北菜,你做的甚好。”
之后,除夕守夜却是分外难熬,云挽抱着躺在怀中呼呼大睡的儿子,她的眼睛已然睁不开了。
陆誉却手持黑白两子开始对弈,半分没有困顿之意。
忽然,窗外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竹声,陆誉抬眸向外望去,再转头望向云挽时,却发现桌子上放了一张小小的红封。
他抬眸望去,却发现云挽迷离的眼眸中满是欢喜,盈盈眼眸仿若喝醉般笑着说道:“世子,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陆誉唇角轻勾,摘下手中的扳指,放在云挽的手心中,“我给你的回礼。”
陆誉觉得他的冷漠逐渐在被云挽的浓情蜜意瓦解,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欲望胜过理智的正常人。
他欢喜有人会念着他,想着他,会在睡梦时分唤他。
那他对云挽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陆誉不懂,也不愿懂。
大年初一,车队再次踏上了前往西北府的官道上,云挽看着相熟的道路,心中越发欢喜。
“世子,若是可以的话,可以让我回家看看吗?我想给我爹娘烧些纸钱。”
“西北府离我家很近的,马车一个时辰就能到。”
云挽眼眸中满是渴望,陆誉垂眸思索,不忍拒绝,“好...”
陆誉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咻的一声,一支弓箭瞬间穿透车厢的车门,瞄准的方向,正是陆誉的心脏。
还不等云挽反应过来,马车已然飞速的行驶着,她浑身颤抖着抱着小宝,紧紧揪着陆誉的衣袖,张皇失措道:“世子...”
陆誉手持长剑道:“不哭,有我在。”
——“傻姑娘,不是因为报恩,只是因为心悦你啊。”——
云挽瞬间回想起当初陆誉差点死掉的日子,她颤抖着握着他的手,“你不可以死,一定要好好活着,不可以流血,不能受伤。”
“你要不在了,我要怎么活下去。”
云挽哽咽的声音却使得陆誉的心头猛然震颤,若是对云挽的怜惜和眷恋有阶段的话,此时便是他最愿宠她的时候。
云挽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满心满意都是他。
陆誉想,他一定要好好活着,让云挽日后能有个依靠。
这场袭击结束的很快,皇帝御赐的马车除了车门,其余皆是铁木制成,普通箭矢难以穿透,况且最后一辆马车里全是禁军高手。
之后,车队快速到达西北府后,陆誉手持圣旨以雷霆之势抓走西北的官员时,云挽却在押送的同西北府官员勾结的恶霸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她的叔叔,云青田。
云青田的后背佝偻了许多,眉眼浑浊还是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他的双手被官兵押在身后,带着脚链慢腾腾地挪动着。
他露着黄牙,颤抖着打哈哈道:“官爷,你们是从哪里来,俺可是良民呐。”
官兵没有理他,重重地扯着他脖子处的铁链,怒斥道:“快些走。”
云青田踉跄着瞬间跪倒在地上,他撑着身体抬眸却意外同云挽对视,他不敢看向云挽身旁的大官。
他的眼眸却闪过一抹精光,他怔了一下,扯着官兵说道:“你看我侄女,她现在是不是攀上大官了,你放了我,我保准让大官放你一马。”
官兵不理他,云挽也不理他。
直至云青田看着他马上就要踏上囚笼后,他狰狞着扭动着身躯,转头高声吼道:“云挽,若非老汉把你那弱不经风的相公杀了,你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哪能攀上京城的高枝?”
陆誉眉宇微蹙,身旁的云挽已然拎着裙子匆匆跑了过去。
云挽瞳孔紧缩,浑身颤抖,揪着他的脖颈处的锁链,声音越来越高道:“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云青田扭动着身子,啐了一口痰,面目狰狞道:“你想听什么?你想知道什么?”
“好侄女,你让他们把我放了,我就告诉你。”
云挽转身看了陆誉一眼,当即拔出了官兵身上的长剑,她双手颤抖着持着重剑,抵着云青田的心脏,流着眼泪歇斯底里道:“你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云青田不屑道:“我呸,你个小丫头,还敢威胁俺,俺就不说,你能把俺怎样。”
陆誉看着云挽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颤抖,他瞥了一眼鲁言。
鲁言当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他大步走过去,手起刀落,只见四根手指整整齐齐地坠落在地。
“啊!!!”
云青田的哀嚎声瞬间响彻整个街巷,还不等他缓过来,鲁言手执长刀贴着他的脖子,声音阴冷道:“你最好把云姑娘想知道的事情老老实实全讲讲了。”
鲁言轻轻划破云青田的脖子,威胁道:“若是不从,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倏然,一阵尿骚味直窜进众人鼻腔中,云青田抖似筛糠道:“俺犯罪了,是俺趁着你生产之后,叫了一群人,把你的汉子用麻袋蒙头打死扔到河边。”
鲁言再次威胁道:“你的话还没说完。”
“俺说,俺说。”
“他被打到昏迷的时候,手中还一直攥着给你买的药。”
云挽扔下手中的重剑,含着悲悯的泪水朝着天哈哈大笑,瘦弱的身躯在风雪中微微晃动,仿若在下一刻就要晕倒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