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姨嗓音沙哑说道:“都是个没福气的,小妞妞也随她娘去了,也不用受这世间的苦了。”
云挽眼泪一直在流淌,那孩子还在她的怀中吸过她的乳汁,小小瘦瘦,眼睛却分外的大。
“不用担心姨,你可寻到你的相公了吗?小宝可还好?”
此时,陆誉闻声而来。
月姨看着他的样貌,眼眸睁得巨大,颤抖惊呼道:“丫头,这位公子就是你的相公吗?小宝同他生得真像。”
云挽握着月姨苍老干枯的手,话还未说,眼泪就先留了下来。
她望向陆誉,张了张嘴,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哽咽了许久,沙哑说道:“不...他不是夫君,他是我的主子。”
云挽含着泪望向陆誉,声音细弱道:“我能请月姨喝杯茶吗?”
陆誉颔首,淡淡问道:“你是怎么同这位婶子认识的?”
云挽垂眸道:“我从西北去京城的时候,曾经被月姨收留过一段时间。”
陆誉径直向前坐在圆桌处,看着云挽诧异的眼神,他转动着手中的扳指,淡淡道:“不用管我,我只是想听听,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月姨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公子,垂眸讲述着几个月前的事情。
“有天雨夜,云丫头哭着敲响了俺家的大门,说孩子病得快死了。俺看着她一个女娃娃要从那么远的西北去京城寻她夫君,我赶快让她进来,唤了村中的郎中给小宝扎了几针,在家养着。”
“那时候,俺家老头子和闺女刚去没多久,只剩下俺和小外孙女相依为命,谁能想到,俺家孽子一听他爹死了,非要抢走宅子。”
“云丫头红着眼睛报了官,说了一堆大原律例,才保下宅子,可惜小妞妞也病死了,俺彻底被孽子赶走,宅子也被夺走,幸好庙里的师傅收留了我。”
月姨讲着讲着又开始落泪:“不说了,俺就在这里活剩下的后半辈子,云丫头,你要好好的。”
直至送走月姨,云挽眼眶泛红坐在圆凳前,心中翻涌的情绪久久都没有平复。
“你为什么要受这么多罪来京城?就是为了寻你那不知所踪、抛妻弃子的夫君?”
陆誉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响起。
云挽眼神空洞地说道:“我爹爹死后,家中的宅子被叔叔抢走,若非...”
“若非他帮我夺回来,我也和月姨一样流落街头。当孩子满月之后,他突然失踪了,村中人都说他死了,我叔叔借此机会夺走了我的宅子,还把我的书坊给烧了。”
云挽没有指明,陆誉也猜到了她说的“他”是谁。
陆誉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继续问道:“你识字不多,怎么会懂朝中律例?”
“因为...他给我讲过,他是个...”
“好了,不要再说了。”
陆誉凌厉的声音打断了云挽的话语。
云挽疑惑地回眸望去,看着陆誉甩袖离开的背影,明明是他要问的,现在回答了又不满意。
陆誉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他不想再知道云挽和她前夫有多么深情的故事。
前几日,枕边乌黑发丝缠绕在他的指尖,樱桃唇唤出的全是他的称谓,只是短短几日,她的话语中便全是怀念那不知所踪的男人。
到底是他多嘴询问。
“夜色不早了...我侍奉世子沐足可好?”
云挽怯生生的声音响起,陆誉垂眸看着她捧着水盆,眼眶还泛着红晕。
陆誉心头一软,顿了顿说道:“好。”
云挽的唇角瞬间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意,这热水的水汽熏得她眼眶泛红,终于可以放下水盆了。
她想,大抵还是失忆的错,她视线瞟过月姨刚才拎来的水桶,脑海中瞬间想起一个点子。
《医经》中写着失魂之症恢复记忆的第三条,剪手足指甲,捧着他的旧衣在子时唤他的名字。
云挽坐在小凳上,柔软的手指轻触着他的双脚,在接触到温水的刹那,舟车劳顿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她鬓角的发丝微微晃动,用身旁取出一把精致的小剪子,仰着头小心翼翼说道:“可以帮世子修甲吗?”
她声音微颤,眼眸泛着光却又带着一抹小心翼翼。
陆誉不忍拒绝,颔首道:“好。”
云挽心中的小人已然开始了欢呼,她低着头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激动,眉眼弯弯小心翼翼修剪着陆誉的手足指甲。
紧张激动充盈着她的心脏,手指微微颤抖。
忽然烛火跳动,她小声惊呼道:“好痛。”
终于还是激动到不小心剪到了自己。
陆誉眉宇微蹙正欲查看,云挽已然红着眼眶把小剪子放到了荷包中。利落地收拾好了水桶。
她小声道:“那...我便抱着小宝走了。”
陆誉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是他方才的话重了些,现在让云挽这般小心,可怜的仿若被丢出家门的鸟雀。
但他的矜贵和傲气却不允许让他低头。
云挽却是在思索,手足的指甲已经剪好了,到底该怎么留下来,又如何在子时呼唤陆誉。
她抱着小宝在踏出房门时,还想不到办法,她不甘心还差最后一步。
云挽倏然回头,握着手中的荷包,鼓起勇气转身唤道:“陆誉。”
陆誉蹙眉仰头,却看着云挽抱着孩子站在门外在看着他,眼眶红红满是委屈。
听着云挽轻柔眷恋的呼唤声,心脏仿若瞬间被箭矢击中。
陆誉突然觉得小姑娘受了委屈,哄哄她也无妨。
他招了招手,唤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