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朝让女佣半个小时后过来给自己送一杯热牛奶,提醒她,一定要把他叫醒。
他坐在书桌前写了一封悲切的遗书,接着吞了七八片的安眠药,躺在床上等待倦意来袭。
他无比确信,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会有一个新世界迎接他。
林颂朝躺在床上,病号服皱巴巴地裹在他瘦削的身体上,手腕上还残留着注射镇静剂的青紫印子。
他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像望着一口没有底的井。
周围安静得可怕,空荡得连回声都没有。
“你醒了?”一个带着讽刺的声音响起。
他缓慢地转头,看到许鹤川站在床边,西装笔挺,眼神狠厉得像一把手术刀。
林颂朝喉咙一动,艰难地问:“……我爸呢?”
“你爸?”许鹤川低笑一声,唇角微挑,“他来过了,看你没死,就走了。”
林颂朝的眼神瞬间破碎,他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却扯动了输液管,疼得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他嘴唇哆嗦,“他不会……他不会这么做……”
许鹤川眯起眼欣赏他流露出的痛苦,“林总是个生意人,你活着就意味着他还有一个‘问题儿子’要负担。你死了,他好歹还能博得点同情。现在你自杀不成,反倒要他为你摆平一堆公关麻烦,他失望是很正常的。”
“你胡说……”林颂朝的声音尖锐了些,带着哭腔。
许鹤川冷笑,走近一步,垂眼看着他:“你以为吃几颗安眠药就是自杀?你连死都演得这么拙劣,却还想要所有人围着你转?”
林颂朝的脸白得像纸,眼神在晃,他努力想找回掌控感,可内心深处那一丝丝对死亡的恐惧、对被遗弃的恐惧,早已像藤蔓一样将他勒得喘不过气。
“你根本不懂……”他咬牙,声音发颤,“所有人都在骂我,我根本不想死……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他们停下来……看看我……”
“那你成功了,”许鹤川俯下身,语气低沉而残忍,“现在大家都在看你——看你哭,看你崩溃,看你像个疯子一样吵闹不休。”
“你爸爸已经同意让你去静养了,我听说那里不错,靠海,空气清新,医生也很有耐心。”他说得云淡风轻。
“我没病!”林颂朝喊了出来,声音带着撕裂,“我不去那种地方!我只是……我只是太累了,我不是疯子!”
“你以为你是不是疯子还有人关心?”许鹤川冷冷望着他,“可惜,这个世界,早就没人在意你了。”
林颂朝的眼睛猛地睁大,情绪瞬间失控,他扑向许鹤川,手指紧抓着他的衣领,像个被逼急的溺水者死死抓住浮木:“你闭嘴!你什么都不懂!你们就是嫉妒我!你个仆人,你有什么资格……”
许鹤川一把甩开他,毫不犹豫地吩咐护士:“镇定剂,打一针。”
护士犹豫了一下,但在他目光的威压下还是执行了。
当冰冷的液体注入血管时,林颂朝像一只挣扎的鱼被强行压入冰水,四肢渐渐无力。
他仰躺在床上,眼神茫然,嘴里不断呢喃:“……我不是疯子……我不是……”
许鹤川站在他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只有仇恨和快意,没有丝毫怜悯。
“你可能不知道,”他低声说,“世上有很多事比死还悲惨。”
医院窗外,有风吹动枝叶,一只乌鸦从天台掠过,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这是个无人看见的午后,疯子的世界,已经静音了。
*
走廊尽头的灯影被拉长,碎裂在洁白冰冷的瓷砖上。
许鹤川倚在窗前,西装笔挺,银边眼镜冷光微闪。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五官轮廓却因那份寡淡而愈发深邃。
“林总。”助理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他淡淡纠正,“我姓许。”
助理被那目光一刺,连忙鞠了一躬走远。
走廊的电视屏幕正好播到新闻特辑,画面里,程曜穿着黑色西装,眉眼低垂,向镜头缓缓鞠下躬。
摄像师给了个特写,他的桃花眼里隐隐有湿意,声音低沉哽咽。
“……我无法为过去的失误开脱。对裴夏的离开,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会以他的名义,捐赠五百万给希望工程,也会将裴夏创作的歌曲,收录进我们下一张专辑,他不该被忘记。”
现场掌声如潮,驻足的行人不禁发出感慨。
“啊啊啊曜哥太暖了!”
“真男人!这才是公众人物应有的担当!”
“五百万也太大气了……看来他们的感情真的好好。”
……
“呵。”许鹤川终于笑了一声,像钢丝割开了嗓子。
尽管直播里林颂朝亲口承认是他害死了弟弟,程曜和周启霖对此一无所知,但许鹤川绝不相信。
他在心里早就给程曜判了刑,所以无论程曜做什么,在许鹤川看来都是惺惺作态,刻意表演。
因为程曜触怒了他,许鹤川要给他降下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