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浓得化不开,吞没白日里熟悉的街卷、树木与房屋,华容歇和玉荣华并行走着。
一块歪斜的石牌坊突兀的矗立,华容歇擦去上面的的灰尘,其上“鬼市”二字被时光蚀得斑驳不清。
仿佛饱经沧桑的魂魄在无声叹息,华容歇不由得心头一紧,莫名的寒意如细蛇般沿脊背蜿蜒而上。
玉荣华则毫无波澜的看着这一切,经历这么多世轮回,这种小型鬼蜮还不至于让她有情绪波动。
玉荣华轻轻拍着华容歇的肩膀:“放轻松,一般这种鬼蜮都是鬼修用来交易货物的,不会怎么管我们这些活人。”
华容歇不由得松一口气,她仔细记忆任务卷轴中要寻找的人,苏海棠,就是当初从镇守的鬼蜮逃出去的二星鬼修。
华容歇观察着鬼蜮内黑色的鬼气,她明白这里面绝对有一个二星鬼修坐镇。
华容歇和玉荣华穿过牌坊,青雾便扑面而来,湿漉漉的,裹挟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焦糊气味,又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腐味。
华容歇看着眼前骤然铺展开的一片昏暗的集市,幽绿色的灯光在浓雾中浮动,如同在虚空中的腐烂的果实,映照着各种鬼修的轮廓。
华容歇害怕到屏住呼吸,唯恐惊扰这些鬼修,玉荣华则面无表情的走在前方,还试不试回头看华容歇是否跟得上。
华容歇强撑着慢慢踱步,她看着身旁这些摊位,一个摊位陈列着各种颜色诡异的纸扎,贩卖纸扎的是一个一星鬼修。
玉荣华则走到华容歇身旁,她静静的看着这个一星鬼修。一星鬼修殷勤的售卖着各种面具:
“各位客官,进入鬼市戴上面具也免得被发现不是?”
华容歇被这个一星鬼修吓得不轻,玉荣华则将两块灵石递给这个一星鬼修,随后挑选两个平平无奇的面具。
华容歇将面具戴上,木质面具贴着华容歇的脸,华容歇竟然有些莫名的不适,玉荣华则轻车熟路的戴上面具。
“走吧,鬼市内的人大多都戴着面具,要是一不小心被发现是人族,恐怕得脱层皮。”
华容歇遏制着因害怕而不断发抖的手臂,她跟着玉荣华走进鬼市外围。
刚刚到来鬼市外围,无数的纸钱就从天上落下来,华容歇下意识用手接住一张纸钱,纸钱迅速被鬼火烧毁。
随着一阵奇特的鼓点穿透雾障,沉闷而钝,如同一个濒死之人的心脏在胸腔里做着最后的挣扎。
华容歇只觉得天旋地转,玉荣华连忙扶住华容歇,她压低声音:“趴下,是鬼蜮之主到来。”
华容歇顾不得说些什么,玉荣华就压着华容歇趴在地上。
随着一辆由纯金打造的马车缓慢的出现,鼓点声也随之越发沉重。
华容歇抬头往上看,一个身形格外巨大的一星鬼修跟随在马车后面,两个小鬼举着一面皮鼓。
鼓面薄得奇特,几近透明,隐隐显出底下暗色的、如血脉般的纹路。华容歇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那竟然是一张人皮。
鼓声每每响起一声,华容歇就越发头晕脑胀。
玉荣华惊讶于,黄金马车碾过青石路面,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仿佛行驶在一片虚无的绸缎上。
车轮精雕细琢,缠绕着非人间的奇异藤蔓与狰狞兽首,在幽绿色灯光下反射出冰冷、沉重、令人不安的辉光。
拉车的四匹骏马高大得异乎寻常,通体漆黑如墨染的夜,唯有一双双巨大的眼睛空洞的燃烧着两团幽碧的磷火。
它们无声地喷涂着白气,每一次昂首,颈项上悬挂的沉重的金铃都纹丝不动,死寂得令人心悸。
玉荣华明白这个小型鬼蜮之主就坐在这辆黄金马车内,想必这一次需要取得情报的是此人。
金车在华容歇和玉荣华不远处停驻,车帘是厚实的、深不见底的黑绒,边缘却用金线细细密绣着繁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咒文和异兽图样。
每一道金线都仿佛在黑暗中缓慢地流淌、燃烧。帘子纹丝不动将车内的一切深深掩藏。
然而一道目光却透过那层隔绝生死的厚重绒帘。
这道目光落在华容歇身上,冰冷、粘稠、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并非实质的视线,更像是一股无形的寒流。
一只素白的手从帘幕的缝隙中悄然探出,搭在同样冰冷的鎏金窗框,那手指纤细得近乎脆弱,指甲却异常尖长。
指甲上染着一种极深、极暗、仿佛凝固血液般的蔻丹,手腕上松松套着一只血玉镯子,玉色红得姚异。
血玉镯子里面似乎有浓稠的血液无声的流淌、沉浮。
帘幕微微被小鬼掀起一角,华容歇率先明白这个小型鬼蜮之主就是苏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