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赵氏吓得险些站不住。
史之尧咬牙看着崇宁。她一脸慌乱,好似真在左右为难!
“这……”崇宁被高公公说得微微迷怔,她摇摇头,天真而坚决道,“我婆母心善,想必不会存这等心思……一定有误会的。您说是不是,母亲?”
她轻声细语地一问,众人视线一并转移到赵氏身上。这妇人捏着帕子,额尖冒汗,一张大红脸羞得愧疚不言。身旁的嬷嬷们一个个气焰全无,若地砖上生出缝隙,怕不是当场要钻进去。
她见赵氏等人羞愧不言,又疑惑地望向夫君,双眼澄澈地问:“夫君觉得如何?”
史之尧脸色一沉,自高公公进门就知是她的设计。余光瞥见两位宦官注视自己,他收起脸色,挤出一句夫人有理。
崇宁一怔,难以置信道:“若是有理,岂非说婆母故意托人对付我?我与母亲近日相处甚洽,夫君怎么能生出这等腌臜心思,竟敢怀疑母亲心术不正?!”
闻言史之尧下颌紧绷,望着她那双失望的水眸,心里气得直发笑。
高公公见状,忙劝解道:“若无误会,便是有人故意撺掇。”
“故意撺掇?”崇宁惊讶地看向赵氏身边的嬷嬷,“……难道是你们?”
李嬷嬷桂嬷嬷早下破了胆,挂满褶子的老脸时红时白,见赵氏连一句求情之言都说不出,赶紧上前下跪连连认错。
高公公凉飕飕道:“萧墙之祸不容小觑,这等丢丑之事,不知驸马要如何解决。”
崇宁难为地说:“毕竟是侯府家事,本宫不便多言。”她说着,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史之尧。
与她一并行眼色的还有两位公公即室内女眷。
崇宁这边的丫鬟太监希望他公正处理,赵氏那边的人则期待他从轻发落。
一边是妻子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公理一边是孝道。这种进退两难的事,亏她聪明知道踢给他!
史之尧拳头攥的发白,却只能顺她心意道:“侯府虽有家法,但这等逾矩之事生于公主府,理应按公主府家法行事。”
崇宁为难地看向高公公,高公公从善如流,颔首道:“驸马此言有理。”
崇宁只好让步道:“也好。采苓,去取长公主留下的家律。”
史之尧抿唇,冷眼望着她。
采苓即刻取来,交给史之尧:“公主府百废待兴,还好之前从值房翻出长公主留下的家法手册,奴婢前些天重新誊抄了一份,请驸马过目。”
史之尧僵着脸翻看,崇宁凑过去小心翼翼道:“不知若是母亲会做何惩处,但愿不要见血。”
“若有奴婢以下犯上,需割舌剥皮剜目去足,以效众人。”
史之尧冷冰冰念完,两位嬷嬷哇得哭出声,跪在地上“咚咚”朝崇宁磕头。
“公主饶命啊,老奴知错了……”
“奴婢被猪油蒙了心,才生了歪心思……”
“两位嬷嬷快请起。”崇宁见两人额头出血,满眼都是心疼,转而责备史之尧,“夫君怎可如此心狠,这套刑法下来,怕不是要了两位老妇人的命!”
不仅要拿他当刀,还要自己装好人!
史之尧火气上涌,挑眉问:“若依夫人所言,该当如何。”
崇宁闻言流下泪珠:“夫君知我是个没主见的木头人,还要让我做这等见血的选择,岂不是欺负我?”
史之尧一腔怨念无处发泄,只好求助高公公。
高公公道:“公主殿下心慈,不忍见其割舌剥皮剜目去足,可长公主之法亦不可破。既如此,不如做个折中,让两位嬷嬷从割舌剥皮剜目去足四项里任选其一受罚,不知驸马意下如何。”
“也好。”
闻言,两位老嬷嬷立刻选了割舌,赵氏红眼看着儿子,只恨他不争气。
“夫君真要如此绝情?两位嬷嬷或许不是有意的,你为何非要赶尽杀绝。”崇宁还想帮她们说两句话,却被史之尧无情打断。
他面色冷峻:“领她们受罚。”
两位嬷嬷哭着被拖了下去。
崇宁哭得更伤心:“两位嬷嬷是婆母的左膀右臂,她们一走,大房院里可还有能操持家事之人?”
蓁蓁善解人意道:“之前梁太后选的侍女中有几位管事女官。”
崇宁豁然道:“赶紧选两个聪明伶俐的,派到秋霜阁帮衬打点!”
她拉起瘫软的赵氏,温柔为她顺背,道:“婆母不必担忧,不必担忧。两位嬷嬷心里有鬼,可婆母却是干净人,此事已揭过,婆母不必挂怀,以后由女官操持家政,日后婆母便可万事无忧,颐养天年。”
此事如墨染白纸般迅速传播到府邸上下,既要以效众人,行刑时府中下人多有围观者。
一刀划下,两位嬷嬷口喷鲜血晕死过去。
众人吓出一身冷汗。
有人窃窃私语:“这两位嬷嬷不是大太太面前的红人么?”
“谁说不是呢,可偏要折辱公主,正巧被皇帝身边人瞧见,只怪她们倒霉。”
“公主天真无邪,真真是个纯净人儿,谁想暗地里受这些老妇挤兑……”
众人皆知公主的好,也知这些天她同驸马举案齐眉,再规矩不过。
“上月赏了茶点,这月又送解暑气的绿豆汤,虽住公主府却心系侯府,实在挑不出错,若不是这俩婆子为老不尊,何至于让公主生这么大气!”
另一人急忙指正:“谁告诉你是公主干的,这可是二爷手笔!公主再三求情都不顶用!”
看着地上的两根舌头,一人咋舌道:“也对。如此狠毒的招数怎么可能是娇滴滴的公主想出来的。”
“二爷也忒狠了!”
“他肯定是看不得公主受委屈,宠妻心切嘛!”
众下人感叹连连,又知今日府里来了宫中太监,这才噤声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