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皇兄来积善宫探望她。
蓁蓁正在桌前帮崇宁打点婚前的首饰钗环。
“刚说起皇兄,皇兄就到了。”崇宁牵他进屋。
承明帝坐到次间榻上,温润一笑:“背地里编排我什么呢。”
“说你铺张浪费,我明明告诫礼部婚事从简,你还要安排得这么奢华。”
“最好的物件当然要配最好的人。”承明说。
崇宁回道:“皇兄继位不久,百废待兴,不便在婚礼上铺张。”
“朕知道你懂事,这些年委屈了你。”承明安排道,“定远侯府在崇仁坊,与长公主府隔墙相邻。朕已派人修葺公主府,打通壁垒方便来往。以后元元可住公主府,不用在史家挤着。”
“定远侯府出了名的清简,我知道皇兄不想委屈我,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元元以后身为人妇,自然要和史将军荣辱与共。而且,长公主她……”崇宁欲言又止,水眸似在涌泪,模样可怜得很。
承明帝:“朕决定平反长公主。”
崇宁一怔。
“听说坊间传出了闲言碎语,说中郎将要娶前朝罪妇之女。我怕有人辱你名声,明日通传后宫,恢复长公主勋贵身份。”承明又道,“往事如烟,早该淡却,就当给元元的新婚礼物。朕知道你多年来受着委屈,以后再不用受这等气。”
崇宁露出笑靥,眼眶不知不觉续上泪花:“多谢哥哥洗清娘亲罪名。”
“这就要谢我,怕要谢早了。”承明扶住屈膝福礼的崇宁,“皇庄不想要了?”他拿出紫檀木匣,里面是一份山庄地契。
崇宁:“这是阳明山上的道观。”原是母亲的产业,抄家后充公,一直无人问津。
“此处废弃已久,想建什么别院都由你。”承明的笑意止不住,“我家元元,值得最好的。”
崇宁滴溜溜着小鹿眼:“等我想好了再告诉皇兄。”
承明帝用完晚膳才离开,刚刚跨出积善宫,迎面来了一位老嬷嬷。
“司礼监孙氏拜见陛下。”
承明问:“急匆匆去哪儿?”
她行礼后笑呵呵道:“回陛下,老奴前来教习洞房礼数,方便公主伺候夫婿。”
伺候夫婿……
承明一双明眸暗了下去。
大晋盛行女德礼教,纵使公主嫁人,一样要相夫教子,不可蓄养面首,不可顶撞公婆。
承明垂眸看见嬷嬷手中册子,一股强烈的不适涌上心头。眼角一红,他抽过书册,看也没看就扔了出去。
“滚回去,她不需要学这个。”承明冷冷地说。
崇仁坊,定远侯府。
史之尧迈步进了后花园的清晖堂,惊起一群啄食的麻雀。
“爷爷!”
“你找我?”
檐下竹椅上的老人置若罔闻,抓起一把鸟食抛到远处。
许久,他问:“这些天忙什么呢?”
史之尧回道:“婚事。”
老侯爷哼一声,一把丢出食罐。史之尧轻巧地接住木罐,转身坐到台阶上,抓起鸟食扔得更远。
身后传来老人的训斥:“爷爷是老了不是死了,你背地里干的事真当我不知道?”
史之尧看着飞去啄食的麻雀,头也不回地说:“温亭书该打。”
“不是这个!”老侯爷吹吹胡子,“你频繁往白杏医馆里跑,运了什么东西进去,自己心里有数!”
史之尧一怔,扭头朝他笑:“爷爷手眼通天,不出院门半步就能洞察朝堂形势。”
老侯爷:“私下调查先帝死因,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史之尧道:“爷爷也觉得先帝的死并非意外?”
老侯爷粗声命令:“不许插手,不许再查,听清了吗?”
史之尧答非所问:“我就想不明白,爷爷怎么和二叔一样,一听先帝二字就如临大敌。”
他年少无知时,父亲奉旨讨伐信王,结果兵败自戕,从此定远侯落人口舌,为天子不喜。他以为当上金吾卫中郎将能为家族洗刷耻辱,可先帝对史家仍是冷落戒备。
其中必有渊源,可惜史之尧知之甚少,爷爷又不肯多言。
“你刚察觉先帝为人所害,立马被赐婚尚主。”老侯爷捻着胡须,“你可知新天子的心思?”
史之尧纠正:“我尚主是因为落水救……”话没说完,他忽而醒悟,愣怔了半晌。
“哪儿有那么多无故落水?”侯爷问。
史之尧露出释怀的笑,心里对崇宁的探究欲到达了巅峰。小姑娘面若观音心如蛇蝎,实在有趣。
老侯爷叹了口气,“是天子的算计也未可知啊。”皇家待定远侯府冷若冰霜,老侯爷难免多加揣测。
他敲了敲孙子的胸口,严肃道:“崇宁公主备受天子宠爱,婚后你须安分守己好好侍奉,不求举案齐眉,但要相敬如宾。多亏公主周旋,殴打温相长子的事才得以平息,你可要记得人家这份情!”
史之尧若有所思,嘴角勾起笑容。不是冤家不聚头,他倒要瞧瞧婚后她能翻出什么水花。
脚下带风,刚里开清晖堂,提腿要踢张晓泉。
“你个叛徒,敢给老爷子透露消息!”
“哥,我没有!冤枉啊!”张晓泉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