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碧空万里,几缕垂直升起的细烟浅淡的将天空分割成好几块。
顺着烟追根溯源,山坳中遗世独立的小村子,像被土匪洗劫后,又被暴力拆迁的倒霉蛋。
时映秋苦哈哈坐在河边,用力搓洗身上半透明的,类似胶水干在身上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掬起一捧水冲洗发红的皮肤,然后小心翼翼将一块半透明的东西撕下,这东西牢固得令人发指,每次往下撕,都要把皮一起扯下来。
她好不容易清理完的身体部分通红发肿,她现在感觉自己像一头去毛腌好,马上就要进炉子的烤乳猪。
这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刚醒的时候还以为进了地狱,毕竟连眼睛都被糊住睁不开了。
眼睛睁不开,但呛人的焦糊味儿无孔不入,她从缝隙里呼吸,吸进气管的全是烧过后的烟灰,刺激呼吸道,导致她没命地咳嗽,痉挛着身体蜷缩成一团,又因为幅度太大,把压在身上烧空心的木梁撞碎了,阳光灼烧眼睛,时映秋这才发现自己还活着。
大概......活着吧,不是很确定,再看看。
时映秋抠下糊住眼睛的半透明薄片,不顾眼睛传来的刺痛,打量四周,村庄已经没了,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烧过的痕迹附着在每一块瓦砾上,大刺刺地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她手脚并用地爬出来,发现自己的衣服都烧光了,薄片像鱼鳞一样附着在她身上,让她不至于走光。
不过就算走光也没什么,这里没有除了她之外的人。
她毫无愧疚之心的挨家挨户废墟里扒拉,好不容易找出件完好无损的衣服,拎着就来到了河边。
然后给自己拔“鳞片”拔到现在。
最后一片了。
她做了个深呼吸,手指捏上最后一块,闭上眼睛想东想西,比如村里河水清澈,地上没有血迹,扒衣服的时候也没找到类似人体的东西,所以往好处想,村里人都活着......
猛地一拔——
“嘶——”时映秋快速眨眼,将疼出来的眼泪眨掉。
她又跳回河里洗了个澡。
小腿肚子已经愈合了,只留下浅浅的疤痕,她伸手捏了捏,肉被挤压的痛感和河水的凉意都在告诉她,她还活着。
还活着,但是伤却好了,也没被烧死。
很神奇。
她爬上岸,拧头发上的水,盈满阳光的河面倒映出她面容苍白的模样。
时映秋打眼撇过去,突然顿了一下。
她的头发好像比之前更黑了,非如此,还掺杂着些别的什么颜色,她眉头不自觉拧紧,凑近了看,才现在,阳光蕴出的边缘,她的整个头发都泛着一层很深的紫色。
揪起一缕发丝,朝向太阳。
不是错觉,她的头像就是成了一种很深的紫,因为太深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反倒成了一种很健康,很浓重的乌黑色。
时映秋:“?”
所以这就是地狱吧!她确实是死了吧!
时映秋不解,她既没看到奈何桥,也没看到别的鬼,赤身果体在河岸蹲了一会儿,思考了下人生。
身上干的差不多后,她就换上宽大不成套的衣服,决定按照原计划来,比如先去镇上报警。
就说土匪来了,掳走了一个村的人,还放火烧了村子。
最好能在警局吃个饭,胃里的怪物也跟着这场火消失了,饱腹感不在,她好饿了。
趿拉着不合脚的鞋,时映秋一脚深一脚浅地沿着村子走,路过村中央,在村长家时,在碎石瓦砾下,露出了一个自行车轱辘。
时映秋:“!!”
她当即脚步一转,撸起袖子朝自行车走过去。
刨了两下发现手疼,好在旁边有个没有被埋起来的板锨,她眼睛又是一亮,拿过板锨开始掘土。
很快自行车就被刨了出来,好在除了把被压得有点歪,链条、车胎之类的都完好无损,她骑上试了试,感觉还行,就瞪着自行车走,速度立刻加快了。
骑出去一段路,又骑了回来,把板锨横放在车上,又继续往前走。
好歹有个傍身的。她想,板锨就挺顺手的。
村庄周围有两个山寮,路过时,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上次来这里时还是连夜偷跑,没想到这次骑着自行车大摇大摆就来了,真是时也事也。
然后,因为这一眼,她在山寮大开的门里,发现了一个小孩。
小孩横着躺在门槛上,上半身淹没在漆黑的门里,只有腰部以下露在外面,衣服鞋子穿得整整齐齐,都很干净,只有鞋底有一些土。
村里谁家小孩跑这里睡着了?时映秋心下奇怪,犹豫再三,她停下车子。
“小朋友?”她喊了一声。
小孩依旧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阳光照在他裤腿上,他几乎没有影子。
时映秋握着车把的手不自觉握紧。
她的本能让她想跑,赶紧去警局报案,让警察来处理这个村子和这个小孩,但她又不确定,她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多久,醒来后的一切都特别不寻常,她甚至不能确定镇上是不是真的有警察,如果没有,这个小孩就可能是她目前了解这个世界的唯一途径,也是最快途径。
可是要和小孩子交流!!
时映秋痛苦地闭上眼睛,抬腿蹬车子,骑出两米后又倒回来,纠结地团团转。
“小孩!醒醒,太阳晒屁股了!”她又喊了一声。
对方依旧没有半点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