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珂念旧,将郡主府的主院布置的与自己在侯府的闺房相差无几,甚至名字都取了个相近的,唤作风和居。
简单收拾了一下院子,她趴在窗边看着院子里开得正盛的两树杏花,心中多了几分欢悦。
——住在这边也挺好的,不然岂不是浪费了前几个月布置园子的功夫。
明珂大度地想,暂且原谅裴约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好了,若他下职回来没有再弄出什么惹她不快的事,就不让他睡书房了。
他身上热意很足,挨着他睡起来比自己一个人睡更舒服。
裴约还不清楚她有没有消气,因此回到郡主府时姿态放得很低,小心翼翼地将折子推到了她面前,轻声道:“……我被参了。”
他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模样,明珂忍不住生出一些怜爱之心,拿起折子道:“你有什么被参的!是不是又是李景泰那边的御史找……呃。”
入眼是熟悉的字迹,明珂哽了一下,喃喃道:“……是小余参的啊。”
小余?那个御史台的余是?叫得这样亲近。裴约的眉头蹙了起来:“你认得御史台的余是,莫非他也是受过你恩惠的学子?”
“是。”明珂脸上露出些追忆的神色,“他实在不怎么会说话,当时得罪了人,不过我看他是个做御史的好苗子,就帮了他一把。他是个念恩的人,估计以为你惹了我生气才参了你,不然估计不会将精力放在这些小事上的。”
裴约抿平了唇角:“你我夫妻一体,他尚未意识到参了我,你面上也无光。”
即便成了婚,明珂心中也并未有什么“夫妻一体”的意识,甚至觉得裴约因被自己抓破了脖子受到弹劾有些好笑,经他这么一说才意识到闹成这样确实有些丢脸,于是很认真道:“那我派人去小余府上说一句,让他莫要找你的茬。”
有什么可说的,你一说他一答又要往来好几次,不成体统。裴约淡淡道:“不必,若我公事上出了什么纰漏,他大可尽情参我。至于夫妻间的这些私事……”
他轻咳了声:“只要你日后莫要往我脸上招呼,旁人想弹劾也寻不到由头。”
明珂心中发笑,想打趣一句“脸上不行,是不是指其他地方就可以了”,又怕话说出口会引来他的说教,便只应道:“好吧。”
用完晚膳后,明珂起身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书房。”
裴约整个人都僵住了,纵然他没有言语,明珂也在他脸上看到了“今日我又丢脸又被参,你竟还舍得让我去睡书房”的控诉。
见他一动也不动,明珂假装没看出他在想什么,皱起鼻子抱怨:“又怎么啦?你不打算去书房写辩折么?”
——真是顽皮。裴约抬手屈指在明珂额头上轻敲了一下,顶着她不可置信的目光淡然自若道:“走吧。”
书房本就大,因是新设,靠墙的红木书架上只零零散散放了些寻常书籍,因此显得尤为开阔。眼见着明珂想继续带他去书房一侧特意为分房而居准备的卧房逛悠,裴约伸手环住了她的腰:“阿鲤,来给我研墨吧。”
明珂不耐烦做这种事,从他怀里逃了出来:“清明,你家郎君喊你研墨!”
这辈子估计指望不上她红袖添香了。裴约写完了辩折,又翻阅起清明呈上的、他前几日让死士查探的明珂近年来的行事。
死士是从近几个月开始向前查探,因此裴约瞧见的第一件事便是明珂在京中多家开设赌局赌他们的婚事多久会作罢的赌坊里下了注。
——真是胡闹!结两姓之交秦晋之好,又是陛下赐婚,这样要紧又庄重的事,赌坊怎可以此设局谋利!
裴约数了数明珂下注的赌坊数目,额角青筋忍不住跳了跳。京兆府管得委实太松,竟没查封了这些伤民伤财的污秽之所!
还有明珂,旁人也就罢了,她怎么也能以此作赌取乐?这简直是将这门婚事当做儿戏,实在是……
唔,她竟押了这么多注在“祖父不会进宫求皇帝取消婚事”上?
应当是见那么多人都押这桩婚事不会长久,所以被激出了脾气吧?她就是这样不愿被人看轻的性子。
算了,还是等赌局结束后她赚上一笔,再寻由头参京兆一本督促其查封赌坊吧。这事若做的太早,害她投的注折了进去,她又要和自己吵嘴。
再往后几页,竟出现了一件和新科进士窦平有关的事,是两日前他在酒楼宴请同乡,有人说了句“本以为凭窦兄你的才学样貌,中第后有机会做明家的女婿,谁料却被裴氏捷足先登”,而窦平回了句“慎言”。
裴约冷笑一声——此人本事不大,想得却不小,竟妄想过做明珂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