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礼制不礼制的。”太子嗤笑一声,“她小时候不就在崇文馆做孤的伴读了,如今也算重操旧业。福来,快去。”
小太监福来却没动:“殿下,近日天儿冷了,郡主怕是不乐意出门。若她回绝了,奴才该怎么办?”
太子想了想:“你就说明日裴守之要讲水战,孤知道她喜欢这个,特意让你请她过来。”
福来领命离开,先去了吴王府,又去了宁安侯府。明珂听太子让人传的话这样和软,直觉里面没有什么好事,斜睇了福来一眼:“你将前因后果仔细同我说说,不然我是不去的。”
知晓她和太子关系好,又并非为难下人的性子,福来只讪笑了两声就将事一股脑交代了。明珂示意霜降给他包了个刻着财源广进的小金馃子:“我知道啦,你让人提前备好我爱吃的茶点。”
次日未时,明珂让两个侍女提了收拾好的东西,不紧不慢往东宫去了,正好与吴王在东宫门口碰上个头。
吴王认出了她带来的东西,笑道:“怎么,想边听讲边捏个沙盘出来?”
明珂道:“是呀,只是干巴巴的听多没意思。六年的事不知要说上多久呢,干脆边听边捏个宁海县出来好了,省得太子哥哥觉得无趣。”
“还是你细心。”吴王赞了一声,又变了一副看好戏的嘴脸道:“你知不知道,这几日公孙策一直跑来找我借酒浇愁?他说自忖除了文墨没有比裴约差的地方,为何你却喜欢上了姓裴的。”
公孙策是镇北侯的独子。镇北侯是立国后归附朝廷的胡将,和明彰这个家奴出身的同属不太被人瞧得上的那一批,因此关系处得倒是不错。
除去姓李的这些皇亲国戚,公孙策算是同明珂玩的最好的了。镇北侯不太在意那些嫁娶的说法,早在数年前发现儿子心悦明珂时便问过明彰结亲之事,怎奈明珂对公孙策实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便一直拖着了。
“他竟也信了市井间那些闲话么?”明珂皱了皱鼻子,“我没有喜欢裴约,充其量就是喜欢他的脸,婚事也是陛下的意思。”
吴王走在前头,顺手撩开了太子书房的棉帘:“我也这样说了一嘴,还不如不说!他听了顷刻就斗志昂扬起来,说一定要做你二嫁的夫……”
他的声音骤然卡住了。明珂心生不妙,探头看向了书房内,只见裴约一袭白袍,执卷站在门口不远处,若非右眼正下一颗小痣与薄唇是红的,简直和冰雪堆出的人没什么两样。
明珂心道,他比刚回京时白净了好多,是用了世家什么独有的保养之法吗,还是天生如此?这样想完才反应过来,他离门口这样近,定然把吴王方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吴王一把和顺如春风细雨的好嗓子已经干成了开裂的河谷:“守之已经来了啊,倒是我和阿鲤迟了,哈,哈。”
真是闹心,离皇兄说的讲学时辰还有一刻钟多,他来这样早做什么!詹事府就没有其他事供他忙么!
明珂也难得生出些无所适从的尴尬之情来。虽说她对公孙策与裴约都没有什么旖旎情思,但裴约到底是她的未婚夫,让他听到有人已经等着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再嫁,未婚妻还没有反驳,心里估计会很不痛快吧。
她此时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譬如“我对裴郎之情天地可鉴绝无二心”——这话太假说不出口。再譬如“即便同裴约和离我也不会二嫁的,肯定还是招赘”——这话倒很真,但听着似乎有些扎心。
算了,还是什么都不说了。明珂一声不吭,闷头指挥两个侍女将箱子里的东西收拾出来。
吴王以前同明珂一同做过沙盘,又急需做些什么来掩盖自己背后语人被发现的无措,干脆把小满霜降打发去外间吃茶,自己接手忙活起来。
太子方才也将吴王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此时饶有兴趣地来回打量着三个一言不发的人,心道还是人多有趣,天天都有戏看。
他的目光逡巡到正在戴细蚕丝织成的手衣的明珂身上,打趣道:“想什么呢,手衣都戴反了。”
明珂打眼一看,果然反了,怪不得觉得有些别扭,嘴却硬极了:“这个不分正反的。”
太子哼笑一声:“行,那你就这么戴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