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结束,宴会开席。
许之娮时不时偷瞄靳商周,纯粹想知道,他以前给谁伴过奏。
于是,她将腿悄悄伸到他旁边,正准备碰他,却觉得有一只手掌扼住她右腿。
她身子僵硬,偏头看了眼靳商周。
他明面上道貌岸然,一副闲情逸致,桌子底下的手却握着她腿。
她抬起右脚,轻轻踩住他左脚。
坏心思全写脸上,冷不丁被涂芈逮个正着:“颜颜,你干嘛呢。”
猛地收回脚,许之娮讷讷摇头:“没啊,没做什么。”
清楚听见,身旁男人喉咙漾出一声笑。
她掐他腿,没注意看,不知是谁问:“感情这么好,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宝宝啊。”
她被口水呛到,捂住嘴巴咳嗽。
现在讨论这个也太快了,他们才刚结婚不到四个月,热恋期还有六个月呢。
她埋头吃饭,对这一话题避之不及。
却没想,听见,靳商周轻描淡写道:“不在计划之内。”
此言一出,桌边人笑不出来。
姑姑试图理解他意思:“是暂时没计划,还是,以后都没计划。”
他知道他们想听什么,偏不遂意:“永远不在计划之内。”
“......”
“......”
寂静一片。
靳商周过于直接,许之娮始料不及。她感觉到,有束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不想抬头,稍许,听见涂芈叫她:“许之娮,你什么想法?”
她哪儿敢有想法,有也说不出口。
靳商周伸手来牵她,十指相扣这一刻,她忽而有了底气,语气坚定:“我这辈子就没想过以后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什么?”这声雷鸣是涂芈发出来的。
许之娮吓一惊,捏紧靳商周手心。
他虽吃痛,仍应对如流:“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结果一致。无论说什么,我们都会坚持不生,希望长辈们不要为难我们。”
他真敢讲,许之娮瞥见,涂芈脸色黢黑。她预感不妙,恐怕那些天堆积的矛盾,都会在今天一并爆发。
吱呀一声爆鸣。
涂芈站起身,冷冷地睨了许之娮一眼:“不想丢人就跟我出来说清楚。”
涂芈没那么开明,她觉得结婚就该传宗接代,何况姜楠只有靳商周一个儿子。
如果靳商周是因为许之娮而不要孩子,以致靳氏无后,她没脸再面对姜楠。
同在一个单位,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涂芈不想单位同事讲闲话。说她女儿不懂事,说她女儿太自私。
把许之娮带到其他包厢,关门隔绝噪音,涂芈直接问:“不要孩子是你的主意?”
许之娮愣住,片刻,笑着反驳:“怎么就成我的主意了,他也明确表示过不想要孩子,明确说过对孩子没兴趣这些话,您能不能公平点儿?”
“哦,你说不想生,他当然奉承你。”
“妈!我不想跟您吵,挺没意思的。”
涂芈气笑,“你以为我愿意每次都急赤白脸跟你吵么?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不要任何事情都等着我和你爸替你擦屁股。”
“妈,您说话能别这么难听吗。”本来挺高兴一事儿,许之娮高兴,靳商周乐意,所有人都没意见,“就您有想法,就您事事要替我操心,您也不问问,我需要么。”
“你别跟我扯别的,现在我只问你,孩子,要还是不要。”
“不要。”许之娮没半点犹豫。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要还是不要。”
不管涂芈问多少遍,许之娮回答如旧,一次比一次坚决:“不要!”
清脆一声响,她的脸被重重打偏弧度,刺辣灼烧她右半张脸。许之娮瞳孔充斥不可思议,涂芈终究还是动手打了她。
以前再怎么过分,涂芈都只是吓唬她。
可今天,巴掌实实地落在她脸上,她眼眶一下子变红:“至于吗?”
涂芈气得指尖都在颤抖:“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想,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
“凭什么?”许之娮眼眶噙着泪,“您知道为什么我宁可待在京城也不愿意回来吗。就是为了躲你,我不想看见你,不想跟你说话,我真后悔对你说那三个字。”
她不提那事儿,涂芈没想再说。但既然她主动提出来,涂芈的焰火再次被点燃:“那件事我还没说你呢,我让你待家里别出去,你是怎么做的啊?喝得一塌糊涂,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就敢跟他交心。你把他当什么?一家人?”
“是啊,你都不如一个外人关心我。”
“既然他那么好,你跟他过去啊,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你爱跟谁过跟谁过。”
“好啊,你以后都别管我。”
空气阒然无声,两双眼睛瞪着彼此,谁都不服软。
以前许之娮不敢跟涂芈吵,有任何不如意就憋着。可吵出来以后,她也就不气了。
她这人,气来得快,走得也快。这样面对面讲出来,好过将矛盾埋在心里。
涂芈和许之娮不一样,她只会觉得,小时候从来不会跟她反唇相讥的女儿长大了,负固不宾是最明显的表现之一。
两人僵着,谁都不愿意低头。
开门声打破沉寂,两人齐齐地偏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