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河水……沐浴。”
似没想到这个答案,男人眼神顿了下,又好似轻笑了声,“是吗?”
“嗯嗯。”纪吟忙不迭点头。
段伏归的眼神再次从她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她赤着的足上。
她现在这副模样,硬说来沐浴也说得过去,但,段伏归一个字都不信,眼前这个少女到底是小白兔还是狡猾的小狐狸,他再清楚不过了。
“河边有队伍巡夜,他们就这么放你过来了?”
男人语气乍听平常,暗中却藏着极其危险的刀锋。
纪吟仿佛被他的话薅住了长发,头皮一阵发麻,面上却还要装出无辜的模样,“许是巧合,我出来时并未遇见殿下的人。”
段伏归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她有一双林间小鹿般的眼睛,这么仰起脸看人,瞳仁清灵纯澈,倒真是一幅乖巧的模样。
“北地的河水还凉着,可不像南地那么暖和,公主不担心受凉?”他又问。
纪吟脸上却作出为难的模样,“实是路上条件简陋,不得已才为之。”
话落,也不知男人有没有相信,只听他又道:“你一个闺阁女郎,胆子倒是大得很,丫鬟也不带,一个人大半夜来河边,河水湍急,就不怕一不小心被水鬼抓走了?”
这水鬼说的是你自己吧,纪吟暗暗吐槽这个坏了自己好事儿的男人,正要解释,下一秒他的话却像惊雷一样劈到她脑海里。
“还是说,你想趁机逃跑?”
听到“逃跑”两个字,纪吟的心狠狠颤了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冒出一颗又一颗细小的鸡皮疙瘩。
夜风拂过,她忽的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纪吟颤着睫羽,小心看向男人,他说这话不像在开玩笑。
他是察觉到了什么掌握了证据,还是只是随口诈她?
纪吟飞快回忆起来,除了遇袭那日和今夜,她一直小心得很,从没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要逃的心思,也没留下证据。
就算段伏归怀疑又怎么样,她咬死不承认。
“殿下说笑了,如今天下大乱,盗匪四起,我孤身一个弱女子能往哪里去。”纪吟回答得一脸坦然。
段伏归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你知道这世道乱就好。”
他这话看似提醒,落在纪吟耳中却如警告。
“夜深了,公主早点回去歇息吧。”
“是。”
逃跑计划未半而中道崩殂,纪吟不敢再当着段伏归的面耍小动作,忙转身捡了大石上的外衫和鞋子穿上。
她做这一系列动作时段伏归就在一旁看着,汉人女子,尤其是高门贵女,多重名节,在外男面前多有避讳,然而纪吟穿鞋穿衣的动作却自然极了,半点不觉得被人看到有什么。
想到此处,段伏归的眼神不自觉落到她足上,雪白纤瘦,在这昏昧的夜色中尤其显眼。
再看她的脸,气色比初见那日好了不少,被月光映照出莹莹微光,竟有几分出尘的美。
段伏归心中微动,忽然觉得就这么送进宫里有点可惜,毕竟,他父皇是真老了,而她,这般鲜妍,还有趣。
纪吟很快就收拾好了,垂首立在原地。
段伏归这才收回视线,转身往回走。
纪吟没精打采地跟在他身后,看到他被月光映出的影子正好落在自己面前,想到他半路杀出来怀了自己好事儿,心里恨得牙痒痒,就故意去踩他影子脑袋。
段伏归似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来。
纪吟一只脚还在空中,僵硬了瞬,随即慢慢落到地上,仰起小脸眨巴睫羽,朝他露出一个无辜疑惑的眼神,好似在问,怎么不走了。
段伏归将她扫视一遍,确实没有可疑之处,只得作罢。
两人一前一后回来,巡逻经过的守卫见状,不由惊讶,心里也忍不住冒出各种揣测,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一起出现……难不成殿下对这个齐国公主有念头?
话说这公主确实生得美,跟北地女子完全不同,皮肤白得像雪一样,现在世道混乱,别说儿子霸占父亲的小妾,便是姐弟、母女一起侍奉也不是没有。
两人并不知道旁人的意淫,段伏归目送纪吟回到房间,自己却没休息,反站在外面,让元都把今夜巡逻的守卫都叫过来,厉声斥道:“你们负责巡夜,却叫一个女人在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连个女人都防不住,本王还指望你们御敌?”
众人见主上发怒,不敢辩驳,忙跪地请罪,“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段伏归冷着脸,没再说话,只让他们自己下去领罚,然后,他朝元都吩咐,“派人看着她。”
元都立马明白主子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了,只是有点疑惑,“主人是怀疑这个汉人公主是细作?”
“不,她是只看着乖巧实则野性难驯的狸奴。”段伏归抬头望向深蓝色的夜空,微眯起凤眸。
元都不明白主人这意思,但并不妨碍他认真执行主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