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齐抱着姜泽下车的时候他就一动不动，呛人的话也不说，只是软绵绵地靠在陈修齐身上。

急诊的医生说是过度劳累睡着了，脚踝拍片看没有伤到骨头，还需要住院观察。

“您是患者家属吗？”窗口的医生闻道。

“我……”陈修齐突然沉默，他不是姜泽的家属，也不是他的朋友，要说起来他们只是恰好遇到，却什么关系也没有。

每时每刻总会发生需要灵巧的沟通技巧的时候，然而这是陈修齐所欠缺的，他不擅长谎言，也不擅长欺骗自己。

陈修齐在这时生出一种要是能够拥有巧舌的愿望。

“患者是我的老板，这些是办理住院的证件。”

周华擦过陈修齐递上证件，他神色匆匆，喘着粗气，上班梳的大背头也放了下来，一看就是从家慌忙赶来的。

身为姜泽首位秘书的周华显然拥有很强的执行能力，他很快办理好了各种手续并指挥着护士们把姜泽送到国际部的病房去。

陈修齐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姜泽，跟上了匆忙的众人。

直到姜泽转入病房里周华才松了口气，他低头摸了摸口袋，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抬头的时候陈修齐正站在他对面，肩膀旁边还有个禁止吸烟的标识。

周华：“……”

他接到父亲电话的时候还很惊讶，姜泽下班之后一般不会去别的地方，这次不知道去了哪里还被人送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周华挂掉电话之后一路狂飙到医院，他甚至在想姜泽要是真出事明天繁群的股价估计可以一路滚下去了。

好在没出什么大事，估摸着第二天还能工作，周华只需要把可能会出现的医院帖子删掉。

到这时看见陈修齐，他的脑子才开始正式运转。

姜泽一直是一个工作狂的形象，然而这两天老是出现例外。

都有陈修齐在场。

陈修齐的衣服皱巴巴的，还能看出来是酒吧的制服，胸口处秀着Moonlit Whisper的店名。

周华第一次接触他的时候就看出他家里条件不行，以为姜泽是做慈善在资助贫困大学生，然而陈修齐并没有要那张支票，。

察觉到周华打量的目光，陈修齐抿着嘴没有动作

周华把嘴里的烟嚼了又嚼，琢磨不透他什么意思，于是他等着陈修齐开口。

“我能进去看看姜总吗？”

“知道出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陈修齐于情于理都是把姜泽送来医院的人，周华深吸一口气看看表盘，挥手让他进去。

病房里相当于一个套房，陈修齐一路走了进去，最里面的房间很宽敞，只有靠墙的地方摆放了沙发和茶几，姜泽的病床放在正中央，他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一只输液的手垂在床外。

夜灯的光柔和地落在姜泽身上，陈修齐拉了旁边的椅子坐在床边，姜泽睡得很不安稳，冷汗将他的头发黏在脸侧。

他有时恍惚着半睁眼，嘴里轻声说着什么，陈修齐再想细听时却安静了下来。

睫毛的影子落在他脸上，此刻看起来格外的疲惫，睡着的姜泽没法掩盖面具下疲惫不堪的神态，他很瘦弱，领口露出的锁骨和腕骨在灯光下格外突出。

陈修齐握住他垂落的手，小心地避开了留置针的位置，陈修齐的手很干燥，体温也比姜泽高很多，很轻易地将姜泽的手包裹起来。

姜泽最开始挣扎了几次，冰凉的手怎么也逃脱不了陈修齐的手掌，最后他索性安静了下来。

病房里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陈修齐握住那只手心里却很安静，这种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母亲何蕙自从他上大学开始便断断续续住院，最开始是头晕乏力，后面症状越来越严重，直到前段时间被确诊白血病。

家里被好赌的父亲败得一干二净，甚至期盼着何蕙早点死了留下更多的钱上牌桌。

奖学金和助学金加在一起也无法覆盖需要用的钱，陈修齐做过很多份工作，包括帮海外的留学生代写。

后来有人给他介绍了会所的工作，更高的薪水勉强能够维持现状。

他的时间被占满，再也不能挤出分毫，就像榨汁的柠檬，连着皮的涩味一起挤入杯中，陈修齐来不及感觉到疲惫，他需要更多的钱。

年幼的妹妹和重病的母亲并不是合适的倾诉对象，这让陈修齐变得麻木，他可以忍受所有的事情，即使是会所少爷们的侮辱和来自父亲的麻烦。

那天他照常给某个包间送去了红酒，领班特意嘱咐过着这酒是招待大人物用的，让他千万小心。

陈修齐木着脸答应了，会所每天来来往往的大人物不少，他们的纸迷金醉和自己并没有关系，直到陈修齐推开门走进了包间。

姜泽出现的时候很耀眼，他端坐在正中间，夺去房中所有人的视线。就像陈修齐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不是因为阳光，即使在昏暗的天气里他也很耀眼。

陈修齐站在墙边，一旁是放着红酒和威士忌的推车，姜泽一边听着卫成弘介绍菜名一边玩着手机。

他观察着姜泽玩笑下不经意露出的厌烦，有那么一瞬间陈修齐在想也许姜泽和自己一样厌倦了这些事物。

“姜总，让我为您倒酒。”

陈修齐在几年后有机会站到了姜泽旁边，尽管这个举动让卫成弘对他起了敌意，他猜想着姜泽看见他会是怎样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