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心中疑惑后,离忧辞别了白仲儒,刚走出庙门,迎面便碰上了时序和时忆。
离忧颔首,道:“师兄,师姐,时念怎么样了?”
时序微微颔首表示回礼,时忆道:“时念没什么大碍,不过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师妹这是准备下山了?”
离忧点点头,道:“最近我有点事,麻烦师姐帮我照看好时念,让她好好养伤,暂时别来找我。”
时忆颇为担忧地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需要我们帮忙吗?”
离忧摇摇头,她并不想牵扯太多人。
“我要去幽冥幻境里找忘忧神女,我一个人去就好了,师兄师姐留下来照看时念吧。”
听到幽冥幻境,时序和时忆的表情都有细微的变化,因为他们两都知道幽冥幻境的凶险程度。
“是师父让你去的?”时忆问道。
离忧点点头。
“既然是师父让你去的,想必不会太凶险。”
时忆清楚,师父会观星演命,既然能让离忧独自前往幽冥幻境,定然是看到未来她能全身而退。
话是如此说,可时忆还是免不得叮嘱道:“万事小心,不可逞强。”
“好。”离忧道:“时候不早了,我先下山了。”
“你去吧。”
说完,离忧便转身朝山下走去,时序站在原地看着离忧缓缓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有些失神。
直至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量落到他的肩头,他才回过神来,一回头却乍然对上时忆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睫,嗓音暗哑地唤道:“师姐。”
“师弟,不可生嗔恨心。”
时忆的声音婉柔,恰如清泉流经山石一般沁人心脾。
可这伶仃几句落在时序心上却激起千层惊涛骇浪,他瞳孔骤缩,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时忆的眼睛。
师姐的眼睛透亮,轻柔,像冬日里积在鹤山山顶的雪,每每与这双眼睛对望时,他的心都像被鹅毛抚过,温暖,安稳,还带有残余的轻颤。
这双眼睛生得干净极了,同师姐这个人一样,不染纤尘。
想来,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所看过的最肮脏的东西便是他此刻的嫉妒嗔恨的内心。
他原以为……原以为他藏得很好,任谁也看不出他发现离忧天赋异禀时,内心迅速滋生并疯狂生长的嫉妒。
可即便他伪装地再好,也还是能被师姐一眼看破。
修道之人不可生嗔恨嫉妒,否则心魔作祟就会道心不稳。
可他在师姐的眼中没有看到责怪。
在师姐眼中,迎接他的是无底线的包容与安慰,甚至还夹杂着几丝心疼。
这样的眼神,在过往的岁月中,他见过无数次。
幼时,师父将父母双亡的他带上鹤山,为了有一口热饭和可以遮身的片瓦,他稀里糊涂地拜了师,可对上山中那些古板严厉长老的教诲和门中那些张扬跋扈弟子的欺负,他颤抖的身体都会出暴露内心的恐惧。
每每这时,师姐都会拉起他的手,用一双温柔又坚定的眼神看着他,和他说“别害怕,有师姐在。”
师姐是这一代弟子中资历最高的,有师姐的庇护,便不再有人因为他孤苦无依而欺辱他
回首那段伶仃的岁月,曾经的那些耻辱和不堪早已被时间冲刷干净,只有那双给过他无数力量的眼睛被深深镌刻在心石上。
昔日,一众长老都认为他是门内最有天资的弟子,难免对他耳提面命加以督促,他苦苦练功也难以达到诸位长老的要求,每每这时,便会有长老厉声斥他:“你为什么做不到?”
他被这些话圈禁着,傲人的天资堆砌了他的辉煌,也成了他的枷锁。
每到这时,只有师姐会轻柔地对他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这句话令他徒增了许多勇气,有时,他需要的只是这些勇气。
这些勇气支撑他日夜苦修,熬过了无数个日夜才有了如今的收获。
可这时偏偏又多出一个后起之秀离忧。
她天资傲人,初次见面师父便将司命星君的真迹给了她,更令人嫉妒的是,她竟然不用练功便能又远超出他的实力。
这怎么能让他不嫉妒?
当他的嫉恨之心被师姐察觉时,他先是诧异,震惊于师姐敏锐的洞察力。而后便是如潮水般的悔恨,他不忍看到师姐眼中有苛责的神色。
他不想师姐对他失望。
然而,面前的师姐神色温和,眼中的宽慰一如数年前他受欺负后师姐安慰他的模样。
师姐叹了口气,眼中亦有心疼,她说:“我知你来路不易,只是切不可心生嫉恨。”
他垂下了头,在这个世界上,愿意永远对他好,并切体会他的,只有师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