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泪不是因为伤心难过,他只是无法接受格桑不喜欢他了的这种可能,他当然知道自己完全不占理,但还是为此沮丧甚至愤怒。
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红得厉害,好像还是当年那个腼腆而敏感的小孩。
格桑翻身坐起来,他把人提溜着弄下床,烦躁和强硬都没能坚持下去,他叹了口气,又跟乔一帆讲起道理来:“是你在讨厌你自己,你把自己的人生当游戏了吗?”
乔一帆一下床就蹲下身紧紧抱住了床柱子,拉也拉不起来。他自言自语地辩解,一句接着一句,几乎让格桑插不进话:“我没,我只是不能不这么过。我不想没人爱我,我想要过不一样的生活,你不知道,我生下来就该这么过。平凡普通我不甘心的,你难道要告诉我,我不配有钱有爱吗?”
“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就疼疼我吧,心疼我就好,我只要这么一点儿,你以前很喜欢我的,你不能因为这三个月里的我讨厌一整个我,这说不通对不对?”
乔一帆仰着头看格桑。
格桑的长相偏锐利,平时不大有表情,总是冷冷的。现在迎着暖黄的灯光,看着很温柔可亲,连垂眸时遮了半瞳,纤长无所依的睫毛都像含情,眼尾余光也携着若有若无的怜惜,全是他喜欢的样子。
和他身边的任何人都不一样,格桑从他最丑、最笨、最埋汰、最不值得人喜欢的时候就在了。他要钱要爱要身份,可也不可能停止在意他,即使风流浪荡地度过了好几个夜晚,撩拨了好些说爱他的人。说实在的,他一天比一天在意。
他喉结滚动,鬼使神差道:“你要我吗?”
“我有很多钱,花了一些,剩下的都给你。”他舔了舔唇,补充道:“我不脏的,前后都可以。”
“你要我吧。”
乔一帆眨眨眼,眼里的泪意淡了,他有些口干舌燥,想了想认真道:“还是我抱你吧。”
他蹲在地上,像一条全心全意望着主人的小狗,只是脸很快胆大包天地泛起红。
“好了,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格桑被乔一帆出格的话惊到了,他眉头紧皱,与性或爱有关的一切总让他有溺水的感觉,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绷着脸把人强硬地拽起来。他简直想给乔一帆来一拳,好让人清醒清醒:“你能不能对你自己稍微认真一点。”
乔一帆站直了身体才看清格桑眼里的冷意,可能还有恶心,什么温柔情意全是他的幻想。他一下子丧气起来,感到很受伤,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歪缠,只能顺着格桑的力道往外走,手脚也拘谨。
他唯唯诺诺地小声说:“对不起,小桑,我做错了。”
但已经不好回头。
“你回家吧,把钥匙留下,回去好好睡一觉。”格桑的表情还是不大好看,他站得笔直,在乔一帆点头转身的时候,他犹豫了半天还是补了一句:“你过得好就好……如果不愿意这么过了,你可以告诉我。”
“好,我走了。”乔一帆愣愣地应声,心里又隐隐萌生了窃喜,一步三回头。
在离开前他用手抵住了门,他还没还钥匙,虽然不大情愿也不舍得,他还是手忙脚乱地掏出身上所有,银行卡、钥匙扣、钱包、旧手机,洋洋洒洒掉了一地。
在格桑沉默着低下头的瞬间,他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他闭着眼睛迎上去,动作规矩僵硬得仿佛即将入殡,冰凉的唇只敢印在下巴尖上,触感轻得像羽毛。这样一具活尸,心跳如擂鼓。
这样没有杀伤力的亲吻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就像拳头没办法击打空气,格桑没办法。
于是乔一帆带走一声同样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