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开始为逃跑做准备,偷偷收集干粮和清水,准备死遁逃生的船只与必不可少的易容道具。
庄九黎对她的监视无处不在。侍女们的眼睛,宫中的阴影,甚至是那看似温顺的蛊虫,都可能是他的耳目。所以,她必须小心翼翼,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
“夫君,今日我想去崇圣寺。”温萝芙道,今日她换了淡青色的罗裙,发髻上只簪了支普通的白簪。自从不再刻意扮成真正的和亲公主,她的穿着愈发素净。
“听闻那里的签文极灵,想去求个平安。” 她垂眸道。
庄九黎闻言指尖微顿:“我陪夫人同去。”
“会不会太麻烦了?”温萝芙抬眼问。
“无妨。”
“那多谢夫君了。”她报以一笑,可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
有他同行,她的计划便要多几分波折。
崇圣寺坐落在南诏王城西侧的山腰上,两侧古木参天,郁郁葱葱。温萝芙拾级而上,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佛号。转身望去,果然是忘尘站在石阶尽头。
“阿弥陀佛。” 忘尘合十行礼,不着痕迹地靠近,压低声音道:“施主让贫僧想起一位故交。”
温萝芙知道,忘尘是在试探,更知道他口中的“故交”是何意。
她面上依旧平静:“大师认错人了。日前我曾在祭山大典撞见大师,今日也是为此而来。”
两人目光交汇,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忘尘会意,突然提高声音:“这位女施主,贫僧观你面相,近日恐有血光之灾。若要求得平安,需得请尊夫去前殿求一道开光玉符。”
温萝芙立刻配合道:“当真?那我现在就去告诉夫君。”
她快步走出禅房,见庄九黎果然站在廊下,目光如炬地盯着这边。
“夫君,” 温萝芙面露忧色,“大师说我近日恐有灾厄,需得去前殿求一道开光玉符。”
庄九黎:“我让侍卫去取。”
自十七那件事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影子般的存在确有必要。
只是每每听到“暗卫”二字,他眼前便会浮现温萝芙染血的笑靥。所以他一律改称“侍卫”。
隔着重重殿宇,又兼那僧人始终低眉垂目,他自然没能认出这是祭山大典上那个多事的和尚。而所谓近日灾厄,倒也确实应了温萝芙连日来遭遇的暗杀。
“不可!”温萝芙急忙拉住他的衣袖,“大师特意嘱咐,需得至亲手足或是枕边人亲自祈求。”
她故作可怜的看着他:“如今我在南诏,唯有夫君能护我周全……”
“我只有你了。”
庄九黎凝视她片刻,声音放柔:“那夫人一定要乖乖等我。”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温萝芙松了口气,却未在原地等候,而是提起裙摆,快步朝忘尘所在的禅院走去。
回廊两侧的墙壁上绘着精美的壁画,讲述着菩提树下悟道的故事,但温萝芙此刻却无心欣赏。最终,她停在一处僻静的禅房前。禅房内光线昏暗,唯有香炉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忘尘从袖中摸出个酒葫芦抿了一口,字字珠玑,直击要害:“贫僧有位故交,是个易容高手。那丫头啊,前些日子家里突然人去楼空。她总跟我念叨被讨债的追得紧——不过,听说最近那几个讨债的都死了,死得蹊跷。”
温萝芙压下心头寒意,勉强笑道:“多谢大师告知。”
幕后真相不言而喻,这杀人灭口之事,让她的身份更加无从查证。
忘尘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长宁公主不会来寺庙寻我。可我的旧友倒是会来寻我。”
“我虽出家,却也不是糊涂人,你若真有麻烦,尽管来找我,佛门虽清苦,也能为你勉强遮风挡雨。”
温萝芙正色道:“我确有一事相求。”
……
当她重返庄九黎身边时,暮色已为崇圣寺镀上一层金辉。
庄九黎正倚在台阶下,风吹树梢洒下的光影明灭,那张俊美近妖的面容半掩在交界处。见她走来,他抬眸浅笑,墨发轻扬,对她擅自离开之事只字未提,目光看向了她手里的签文。
“签文如何?”他问道。
温萝芙从袖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签文,露出下方一行蝇头小楷:良缘天定,福泽绵长。
她将签纸徐徐展开,带有几分羞涩与欣喜说:“解签的大师说,这是上上签呢。”
“凤栖梧桐,是凤求凰的吉兆,主夫妻恩爱,百年偕老。”
庄九黎接过,轻抚字迹,像在描摹一个美好的梦境。
他笑了笑:“真好。”
晚风拂过,温萝芙拢了拢衣袖:“夫君,我有些乏了。我们回家吧?”
庄九黎点了点头:“好,我们回家。”
他自然地执起她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温萝芙看见他袖口沾着一点未干的血迹,不知是谁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