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徐之敏她那个啊,主要是……敏敏要是丢了工作,我们母女俩也不好生活。”
徐阿姨苦口婆心,“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我们也帮上忙,肯定义不容辞也就帮了。”
简宁懵了一下,某种想法立刻浮现心头。
她用另一只手捏紧双肩包的肩带,“您说什么?”
徐阿姨也懵了一下,猛一拍脑门,扭过头语速飞快地嘟囔:“她脸那么黑我还以为她说了。”
简宁吞咽口水,试探问:“有人……威胁你们了?”
徐阿姨“唉”了一声,“糟心啊。”
简宁心沉了沉,耳边始终存在,但不在寂静环境中注意,就不会发现的嗡鸣声加重。
“昨晚上敏敏领导给她打电话,说、说她要是再帮你,就别想干了。”
徐阿姨表情很不好看,接连着又继续解释:“电话来得急……”
后面的话音扭曲抽条,化作一个个雪花片,融化在嗡鸣声中。
她完全没印象自己是怎么离开小区的了,只听到了叠声的“没关系”,似乎是她自己说的。
除此之外,只剩下隐约而虚幻的图像和声音。
有段时间她一直做噩梦,后面演变成失眠,医生开了助眠的药物,能抑制大脑皮层的活动,副作用是会出现轻度幻觉。
后来她停药了,幻觉的症状也逐渐减轻,除非出现特别大的情绪波动。
等眼前斑斓的色块和耳边无法辨识的声音消失后,她深呼吸,胸膛深深起伏。
抑制幻觉的药她不经常吃,离开千里江山的时候也没带。
好在症状依然很轻,她回头,发现才走出小区不远,而徐阿姨还在远远看着她。
她对徐阿姨挥挥手,转身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她摸出手机,想给江澈发消息,问问她能不能查到是谁干的。
但想到昨晚江澈的情况,她打消了念头,点进一直都有很多红点的通讯录,挨个查看好友申请。
最后选择申请信息为“没想到简小姐还有我们不认识的朋友呢”的那条,点击同意。
对方的名字叫“ABCD”,等了一会儿没有消息,她收起手机,发现自己又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原地驻足片刻,她选择打车前往书店。
途中,她转头盯着窗外,景色飞速倒退,流成一条斑斓而模糊的混彩条带。
思绪也随之流动。
“衡量”、“利益”、“交换”是商人的信条。
但商人也是人,所以它们亦是世上的通用货币……吧?
碎石上有石堆;
石堆比之桥梁,也不过沧海一粟;
桥梁横在海面上也只是一条看不清的线;
海面与大陆,在天空的俯视下,也不过是一小片泡沫。
江澈也好、徐之敏也罢,又或别的谁,无论生活在什么环境,都逃不过一层又一层的划分。
在更强大的划分面前、在巨大的“交换”面前,也不得不考虑“利益”,再去“衡量”,而一旦“衡量”,就会有不同的结果,天堂或深渊永远没有定论。
更何况还有陈彬、白什么擎这种神经病的存在。
「你不那么做才傻。」
所以安全是悖论。
她感到疲惫与恐惧。
低头看自己的手心,五指聚拢又展开。
伸手去抓,却又抓不住什么。
阳光到底会停留在哪里?
杂七杂八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她清空思绪,默默注视起不同的线条。
照耀不到就算了。
寻不到阳光的冬,她早就适应了,没所谓。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多了也没用,徒增烦恼。
她抵达书店,在文具区买了纸笔,绕回阅读区,开始涂涂画画。
光啊太阳啊安全啊什么的,看得见最好,看不见拉倒。
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冻死前还能做个美梦呢,没道理她死之前一直都做噩梦。
想着想着,纸面上就出现了一行字:卖油画的小女孩儿。
她被自己逗乐,沉郁的情绪一扫而空,轻松畅快起来。
在神经病回消息之前,简宁又看到了一条新的申请。
名字叫Rains,申请信息:想购买「秋夜」。
在清一色的神经病发言中,这条最正常。
正巧心情好,简宁点了同意。
申请信息刚到,对方可能还在看手机,很快就发来消息。
Rains:「请问是凝吗?」
“……”
反射弧慢慢转过来,她犹豫着没有回复。
真的是买画的吗?为什么会找我的微信,我还签约在白夜,不应该找到郝幸吗?
她还没回复,对方就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Rains:「按照当年的拍卖价,可以吗?」
当年的拍卖价是被陈彬等二世祖哄抬起来的一千万。
简宁一顿,脑子里浮现了一万种阴谋论。
Rains:「可以的话,希望能尽快交易。」
这么着急?
她迟疑了一会儿,问:「需要当面交易吗?」
陈彬昨天就是这样发神经的,不见面的话,只是画给出去,钱拿过来……吧?
Rains:「由您决定。」
这可真是太客气了,自打宸海破产后,简宁就没听过这么客气的话了。
她松了口气,回复。
N:「麻烦跟白夜的郝幸联系。」
N:「推荐联系人:幸好」
反正现在还没解约,她转头给郝幸发消息:「有人要买画,把你推给ta了。」
幸好:「?」
Rains:「好。」
两条消息同时发来。
她放下手机,继续涂涂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