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张车前点了头,神工假扮的方叔益亲自下去点燃了引线。
先是从花瓣的底部烧起,钻出一只只拳头大小的光影霞蝶,在庭院上空翩然起舞了片刻,而后散开,围着院子里的人飞了起来。霞蝶飞过的地方留下幽幽奇香,闻之使人沉醉。
花瓣烧至当中,霞蝶便淡去,又有百兽跃然而出,龙凤呈祥、狮虎相争、麒麟相随、鹿象上山,种种异象纷至沓来,院子里的人无不看得惊呆。
紧接着,点点星光冲天而起,缀入银霄,组成一座极恢弘的金色天宫。宫门缓缓打开,仙官、仙娥、连同文武百官鱼贯而出,仙官两两一组,双持华盖;仙娥执掌天灯,灯芯在众人的注目下不断旋转,变换图案;文武百官手执玉笏,整齐地朝着东面行礼。
这时,庭院中骤然光亮,方才消失的百兽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它们轮番跳上屋顶,向东方的空中奔驰而去。霞蝶紧随其后,飞出几百米后,化作星斑落入大街小巷。
天宫门渐渐合拢,开始继续向上升去,直到看不见的地方。
静默良久,庭院众人才恍然回神。
“实在美轮美奂,无可比拟,”张车前赞叹着,又惋惜道,“只是可惜了,听说这些都是用西南边上贡的软金所制,方才落下的那些都是实打实的金粉,不知会便宜了谁。”
苏阊宁最受不得有宝贝从自己眼前溜走,霎时百爪挠心,也顾不得礼数,忙不迭地告辞了。
张车前使个眼色,立刻有人悄悄跟了上去。只见苏阊宁坐着轿子飞快地出了街角,立刻转向方才金粉落下的小巷中摸金去了。
接到计划顺利的回报,张车前终于露出点真心的笑意。
燕一真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就坐到花坛上:“好久没有这样端着演戏了,我刚才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张车前摸摸他的头:“没有,做得很好。现在就等着苏阊宁自己甩出小辫子给我们捉了。”
62、
燕一真被他轻轻柔柔地摸了两三下,正享受呢,突然觉得不对。睁眼一看,自家手下都知情知趣地退走了,唯有神工不怵这些,还顶着方叔益的脸,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呢。
张车前把人一挡,“再不走,那些盯梢的人就要以为我们和你单独交待任务了。”
神工走了两步,恋恋不舍地回头:“老张,这么好的伴儿你怎么找到的?我们家老洪怎么就找不着,兄弟几个快替他急死了,他倒是两手一摊,啥也不在乎。有啥锦囊妙计快快贡献几个,我让老洪也试试去。”
张车前听他说得轻佻,心里不悦,冷哼一声:“洪野是你兄弟,难道不是我兄弟?他不找伴儿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看着你们!一个个撒天野地的不省心,他怎么放得下。依我看,要等你们都有了可靠的伴儿,他才会考虑自己的事罢!”
神工脸色有点难看起来。他很想反驳,可一时也应不出多厉害的话。兄弟们都尚年轻,平日嘴上玩笑,甚至做了不少荒唐事,可并没有人真正去想过这背后原由。
他觉得不忿,其实是因为张车前说得并不错。
张车前解了袍子,给燕一真披上。两人走了几步,他又回头道:“洪野还没遇上真正动心的人呢,你们承蒙他照顾多年,难道就没人明白他的心?只怕他真有了伴儿,舍不得的反而是你们,我只劝一句,不要玩过了火,到头来追悔莫及。”
神工心里咯噔一下,张车前这话是什么意思?洪野是不是和他说过什么?
神工退出院子,才落了锁,正巧巡夜的人就经过。方叔益惯常爱和人说笑,他耐着性子讲了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话,才把人打发走了。
他靠在门对面的亭子里,照着方叔益的习惯替他们守夜。秋分夜,月亮缺了一角,他望着阶上被风吹动的竹影,想着兄弟们从小到大的种种情景,便有些隐秘的想法在心里逐渐冒了芽。他自信张车前对他们的熟悉程度不够深到能堪破那些事,只是他的洞察力实在太强,以至于一针见血。
他呆坐在亭子里,石头似的一动不动。脑子里千回百转,眨眼时光飞逝,又是一个天明。
63、
翌日,他们暗中派去搜查苏阊宁住处的人回来了,带回三个消息。
张车前翻看着清单,“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燕一真正在蒲团上煮茶,想了想,应道:“先听坏消息吧。”
张车前就猜到他会先听坏的,无奈地笑道:“坏消息就是之前我们想的许多法子都用不上了,苏阊宁的房梁上藏着一封余家五年前发出的告示,将苏阊宁从族中除名。也就是说,从那以后苏阊宁做了什么,都与余家无关,反之余家做的事也都与苏阊宁无关。”
“五年前,不就是东宫乱风将起的时候?”燕一真捻起一抹细盐贴着炉边均匀洒下,“料来是他为防有人拿太子之事弹劾他而提前准备的了。这么说,苏阊宁和他母亲还挺有一套,不仅上了族谱,就连余家孤注一掷跟了太子,也还是要保他。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么,啧啧。”张车前掸掸清单,“他们还发现了西南那头写给苏阊宁的信,最早的一封甚至就在太子案发之时。”
“怎么会?那时候,他应该刚把军队送到太子手里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