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张车前和燕一真住下以后,每天各司其职,一个教导小孩,一个四处寻访,办的倒都是正事,怎奈马山寨一点消息都没有,派出的人有去无回,苏阊宁心里烧得慌。
他养的死士向来一击得手,从来没有折过这么多人还毫无进展,任他再不灵光也想明白这两个人不是善茬了。可当他厚着脸皮打听时,又被四两拨千斤地赶了回来。
“南巡”,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难不成,网罗人才只是个幌子?
圣意难揣测。
马山寨的人被扣在他们手里,不许任何人探视,摆明了是不准他插手。于是苏阊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三日后,他带着二十名书生模样的人再次拜访燕一真。这些人中有几个他的得意门生,改头换面混在人群中。
谁知到了地方,一问,燕一真又出门了,只有张车前在。苏阊宁暗暗叫苦,他知道张车前每日都在演武场教习那些孩子,不到晌午不会回来;燕一真则是出三歇一,今日恰好是歇的那一天,算准了十拿九稳能见到人。
文官和武将,傻子都知道该挑哪个软柿子下手。可是今天怎么变了?难不成是自己这边走漏了风声?他一时心如擂鼓,不知是谁被收买了去。
“燕大人不在,有事和我说也一样。”张车前的语气十分和蔼。
苏阊宁堆笑:“不碍事,不碍事,下官在此等候便是。”
张车前也不拦着他,吩咐下人:“给苏大人上茶。”便不再理人,自顾自抽出新纸,继续写写画画。最近在教兵器与阵型,空口白牙,纵是天才也有些难为他们,需得画出图来才看得分明。
一直到把之后十日的教学用图画完,张车前伸个懒腰,看到苏阊宁歪在位子上,已经睡得死猪样,口水濡湿了前襟。
张车前心里冷笑,故意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苏大人睡得好香啊。”苏阊宁一下子吓醒过来,大叫:“见过燕大人!”抬头乱看时,昏暗的厅里仍旧只有他和张车前。张车前背着手,一步步走来,面上无风无雨,却生生让他看出一丝压迫感,仿佛阎罗王,即刻便要取走自己的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大腿一阵颤。
张车前站到面前时,随意地抖了抖下摆。苏阊宁一眼瞧见他腰间的长刀正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顿时冷汗淋漓。张车前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方才画得入迷,忘了告诉苏大人。燕大人一去便要黄昏才回,苏大人乃一州府令,怕是事务繁忙得很吧?”
苏阊宁如蒙圣恩地滚起来:“是是是,下官思虑不周,多谢大人提点,这便告辞了。”
“慢着。”张车前望向紧闭的大门,“人都带来了,怎么能叫他们白跑一趟呢?都叫进来吧,有什么要紧事,该说的不该说的,也好当面吩咐。你说是不是?”
苏阊宁如遭重击,望着张车前古井无波的面孔,只觉得肚子里所有藏深埋浅的心思,都被这个姓张的看透了。
32、
那二十个秀才在外头被好茶好点心地招待着,没人看束,又无事可做,文人病上来,便如往日聚会般三五成群,聊些金石风骨、风花雪月的典事掌故,也不觉得时间漫长。
这一被招进去,就见到一个黑脸的将军大刺刺地坐在上头,堂堂苏府令直挺挺地跪坐在一边,大气不敢出。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吃惊不小。他们来时,苏阊宁分明意气风发,怎么进来一个时辰便如丧考妣。
几个心腹门生心中狐疑不定,不断地去瞧苏府令,试图从他的神态动作里得到些暗示。苏阊宁有苦难言,只得端起茶,遮了朝着张车前的那半边脸,拼命冲他们眨眼。
“哦?我看几位气度不凡,想必是府上的门客?”张车前悠悠道。
苏阊宁硬着头皮道:“大人说笑了。这几位是上次乡试的甲等秀才,下官寻思着,不如推荐给燕大人,若是选上了,为人臣子,也好为国效力。”
“苏大人一心为国分忧,本官十分感动。既然如此,便让他们留下吧。来人——”张车前话音刚落,立刻有士兵端着案几、纸笔上来,满满当当摆了一厅。“但光有推荐还不够,拿出真本事,才能说得过去。燕大人留下了几个难题,你们各自做一篇文章,待燕大人回来细评,若是过关,便是一辈子荣华富贵。”
说罢,他对苏阊宁一笑,“苏大人为国尽心尽力,想来通宵批文也定然无怨无悔,便辛苦你与本官一同监考,千万做到一视同仁,莫要放走一个人才。”
苏阊宁哪敢说一个不字?乖乖地杵在那里。所幸几个心腹都离他不远,更妙的是当他转到前头时,恰好能挡住其中两人的脸,只要他稍稍背过身,就能肆无忌惮地打手势、做口型,不用怕被发现。
他心下安定,暗暗捏了一把藏在怀中的黑色药丸。
33、
英如芳从怀乡收粮归来,比预想的少了三成,乡佐照旧锁着粮仓不肯开,他只得无功而返。一进家门,就听说有位远道而来的大人前来拜访,已经等候多时了。
英如芳只当又是那头派来游说他回西府的人,当即拂袖而去:“不见!让他转告他的主子,不把舒州摆平了,老子就是死在这里也不回去!”
燕一真笑呵呵地从大堂中迎出来,作揖道:“英大人误会了,在下并非从西府而来。”
英如芳一听,耳生,不是熟识之人,便转身过来。上下打量了一阵,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讥笑:“原来如此。武的不成,换了文的。怎么,绑不走我,想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我?呵,你给我听好了,管你是哪来的,我英某人说不走就是不走,西府能人众多,不差我一个砍柴的。除非舒州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全都死绝了,我才会咽气!”
燕一真新奇道:“听您话语,是武官?可在下记得,司谏乃是文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