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的窑洞漏着雪,池瑜攥着染血的功勋章,听着汇报声在石墙间回响。"胶卷内容与重庆传来的日谍名单不符。"情报科科长敲了敲桌面,"但这枚勋章内侧的'歼'字与华北敌后战场的标记吻合......"话音未落,窑洞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警卫员举着张泛黄的报纸闯进来。
头版照片上,景故渊被绑在日军刑架上,胸前的"叛徒"疤痕触目惊心。标题用猩红油墨写着:"□□特工与亲日汉奸同流合污",配图正是外滩那张合影,她的脸被用红笔打了叉。池瑜指尖划过报纸边缘,发现日期栏的"民国二十六年"被刀片刮改过,露出底下的"二十五年"——那是景故渊正式成为地下党的第二年。
"他们在伪造时间线。"她将勋章按在煤油灯旁,金属边缘映出微弱的反光。科长突然凑近,指着勋章底部的细缝:"这里有夹层。"用镊子夹出的纸团展开后,是用米汤写的密信,遇热显形的字迹让池瑜浑身血液凝固——
"阿瑜亲启:左臂枪伤已愈,右眼视力完好。重庆宪兵队副队长佐藤是我三年前安插的眼线,照片系合成,合影背面樱花叶脉藏着真正的日谍名单。延安内鬼代号'松针',特征:左眉有刀疤。——渊"
窑洞外响起梆子声,已是戌时三刻。池瑜摸出旗袍口袋里的纽扣,借着油灯重新排列刻痕,"生死同渊"四个字忽然拆分成"生同渊,死同瑜"。她想起在嘉陵江底摸到的铁盒,里面的外滩合影背面,樱花叶脉确实有异常的压痕——那是用摩斯密码刻的二十七个名字。
"我要回重庆。"她将密信塞进炭盆,火星照亮她泛红的眼角,"佐藤的办公室在宪兵队二楼,保险柜第三层有本《俳句集》,扉页夹着能证明景故渊身份的文件......"话未说完,窑洞口的灰围巾身影晃了晃,科长突然按住她肩膀:"池同志,先去休息,组织会......"
他左眉的刀疤在火光下格外醒目。池瑜猛地推开对方,后腰的勃朗宁已出鞘。灰围巾男人转身时,她看见对方耳后有颗淡色痣——和松本雅子的副官一模一样。枪声响起的瞬间,科长扑过来挡住子弹,鲜血溅在她攥着的纽扣上:"快走......去兵工厂找老陈......他是......"
雪越下越大,池瑜摸黑往兵工厂跑。记忆突然闪回——景故渊曾说过,延安兵工厂的锅炉管道能直通城外,入口藏在铸枪车间第三根石柱后。她撞开车间木门时,老陈正在给步枪上膛,袖口徽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景同志托人带话。"老陈往她手里塞了个油纸包,"他在重庆布置了局,需要你把这个交给《新华日报》的宋编辑。"油纸包里是卷胶片,片头标着"1937.9.18"——正是外滩合影的同一天。放映机转动时,池瑜看见年轻的自己笑着跑向镜头,而景故渊身后的街角,有个穿日军便装的男人正在偷拍——那是松本雅子的哥哥松本健二。
"合成照片的底片在他们手里。"老陈关掉放映机,"但景同志早留了后手——当年他故意让松本健二拍到这卷胶片,就是为了今天证明合影是伪造的。"他忽然掀开衣领,露出和景故渊同款的十字刀疤,"我们都属于'深渊'小组,任务是用日军身份渗透进敌人心脏。"
窑洞方向传来密集枪声,池瑜将胶片藏进棉袄内衬。老陈递给她顶狗皮帽子,帽檐里缝着张纸条,笔迹是景故渊的狂草:"阿瑜,当你看见这行字时,我正在宪兵队地牢用左手刻第七道'歼'字。我的右眼能看清敌人动向,左臂能举枪射击,你无需担忧。"
雪停时,她已混在运粮队里出城。马车经过延河时,冰面下隐约浮着个平安佩——和她掉进嘉陵江的那枚一模一样。玉佩内侧的新刻字迹在晨光中清晰可见:"雾起时我是你的壁垒,雾散后我是你的荣光。"
三日后的重庆,《新华日报》头版刊登了两张照片。第一张是外滩合影的原片,角落里的松本健二被红圈标出;第二张是景故渊在早稻田大学的注册档案,入学时间栏盖着"大日本帝国陆军省"的密戳。池瑜摸着报纸上的油墨,忽然听见街角报童喊:"号外!日军宪兵队副队长佐藤暴毙,死前供认'亲日汉奸'系□□卧底......"
她转身走进巷子,戴礼帽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左脸的淤痕未消,右耳后的红痣却在路灯下泛着暖意。景故渊扯开衬衫,露出心口新添的刀疤——不是十字,而是道倾斜的划痕,像极了她名字里的"丨",却避开了心脏要害。